手術室外的頂燈刺得我眼睛生疼,消毒水的氣味像無數細針往鼻腔里鉆。手機屏幕在黑暗中亮起,銀行短信提示到賬三十元,轉賬備注是弟弟龍飛鳳舞的字跡:“姐,先還一點。”我盯著那行字,喉嚨突然涌上鐵銹味,攥著手機的手不受控地顫抖。
三天前,丈夫在工地意外摔成腰椎粉碎性骨折,醫生說手術費至少要三十萬。我翻遍所有銀行卡,還差十二萬。絕望中撥通了父親的電話,電話那頭麻將聲噼里啪啦:“找你弟要,他上個月剛買了輛新車。”
弟弟的奧迪Q5就停在醫院停車場,锃亮的車身倒映著我狼狽的影子。我攥著繳費單沖進弟弟家時,他正翹著二郎腿打游戲,茶幾上擺著沒喝完的茅臺。“姐,你這是干嘛?”他把游戲手柄往沙發上一扔,“不就三十萬?我生意周轉不開,過陣子再說。”
“過陣子?你姐夫等不了!”我幾乎是吼出來的,“醫生說再不手術會癱瘓!”
母親從臥室踱出來,邊抹護手霜邊說:“你就不能體諒你弟?他剛開公司壓力多大,你當姐姐的......”
“體諒?”我打斷她,“當年我考上重點大學,你們說家里供不起;我結婚時你們要二十萬彩禮,說給弟弟攢首付;現在我丈夫躺在手術臺上,你們連三十萬都不肯借?”
父親不知何時回來了,皮帶扣在啤酒肚上勒出深深的印子:“他是你弟弟!一家人計較這么多干什么?”
“一家人?”我冷笑,指甲幾乎掐進掌心,“當初我生孩子大出血,需要輸血,你們誰肯來醫院?是鄰居大媽救了我和孩子的命!現在要我體諒?”
爭吵聲中,弟弟突然從錢包抽出三張十塊錢,拍在茶幾上:“行了行了,先還你三十,剩下的慢慢還。”那三張紙幣輕飄飄落在茶幾上,像三把鋒利的刀,扎得我眼眶生疼。
手術費最終是丈夫的工友們湊的。他們穿著沾滿水泥的工裝,把皺巴巴的鈔票塞進我手里:“嫂子,先救人!”我攥著這些帶著體溫的錢,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一個月后,當我再次站在弟弟家門前時,手里拿著律師函。弟弟靠在真皮沙發上,叼著雪茄笑:“姐,你還真要告親弟弟?傳出去不怕人笑話?”
“笑話?”我把律師函拍在茶幾上,“癱瘓在床的人是我丈夫,被催債的人是我,你們有什么資格說笑話?”
父親氣得直拍桌子:“你眼里還有沒有這個家?為了點錢就要鬧上法庭?”
“三十萬不是點錢!”我聲音發抖,“那是救命錢!你們當初拿走我的大學錄取通知書時,怎么不想想這會毀了我的人生?你們用我的彩禮給弟弟買房時,怎么不想想我在婆家受了多少委屈?現在我只是想要回屬于我的東西,你們憑什么指責我?”
法庭上,弟弟出示了那張三十元的轉賬記錄,試圖證明他有還款意愿。法官看向我時,我打開手機,調出那些工友轉賬的截圖:“這是三十萬的來源,是一群陌生人的善意。而我的親人,給我的只有三十塊的羞辱。”
最終判決下來那天,陽光正好。我站在醫院走廊,看著康復中的丈夫慢慢練習走路。手機震動,是銀行到賬通知。弟弟把錢還了,附帶一條短信:“姐,對不起。”
我刪掉短信,望向窗外的藍天。有些裂痕,即便用金錢修補,也永遠無法恢復如初。但至少,我學會了在深淵邊緣,為自己和愛的人撐起一片天。
后來的日子里,父親偶爾會打電話來,語氣里帶著小心翼翼:“陽陽,有空回家吃個飯?”我望著丈夫教孩子寫字的背影,輕聲說:“不了,我們挺好的。”
掛斷電話,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地板上,形成溫暖的光斑。曾經以為割舍不掉的親情枷鎖,在三十萬與三十塊的刺痛中,終于化作重生的羽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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