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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揚跋扈 李茂貞)
鳳翔節度使李茂貞這兩年發展越來越好,勢力越來越大,和當年在河北當大頭兵的時候,那是完全不一樣了,他飛揚跋扈,怙勢凌人,頻頻指點朝政,插手政務,甚至就連昭宗李曄的面子他都不給了,李曄讓他離開鳳翔到別處就任,他說什么也不走,還修書一封,在書信中狠狠的嘲諷了昭宗一頓,話里話外瞧不起朝廷,瞧不起天子,反正放之四海,就他李茂貞最牛。
昭宗畢竟年輕,他年輕就氣盛,氣盛就脾氣大,脾氣大他就忍不了,忍不了他就想要發兵攻打李茂貞。
皇帝要打,但是大臣們普遍持反對意見,比如時任丞相的杜讓能,他深謀遠慮,趕緊規勸昭宗,說皇帝啊,李茂貞離咱們太近了,就在京師旁邊,您打贏他行了,揚眉吐氣,您要是打不贏,李茂貞有了不良情緒,他直接就會和朝廷作對,到時候那利害關系太大了。
忿懥易縱,含容為艱,帝王之要,謀定三端啊,皇帝這事兒您一定要好好考慮。
杜讓能一頓勸,昭宗不聽,還是派兵攻打了李茂貞,可是想想也知道,長安無可用之將,昭宗又是政壇新人,他完全沒有這方面的斗爭經驗,他怎么能和這幾年一直在積極對外擴張,堪稱身經百戰的李茂貞抗衡呢?
結果,官軍很快失利,李茂貞抓住由頭,立刻領兵進軍長安,要找昭宗討個說法。
說了別打,你非打,這回好了,正給了李茂貞由頭,李茂貞大軍壓境,昭宗慌了,而且也慫了,他立刻就從朝廷里隨便找了兩個樞密使殺掉,并且向李茂貞解釋,說愛卿啊,不是朕要發兵打你,是這兩個樞密使主張的,他們才是罪魁,現在朕已經把他們殺掉了,所以你要說法,我這也給你了,你就撤兵吧。
李茂貞哪兒有那么好糊弄,他說我不的,我認為陛下說的不對,這兩個樞密使,那純屬替罪羊,指使皇帝您對我興兵的,一定是丞相杜讓能,所以現在如果要平息劫難,解除誤會,一定要殺杜讓能謝罪。
實際上,這還真不是杜讓能出的主意,而完全是昭宗自己的行為,李茂貞之所以會認為是杜讓能指使皇帝出兵,完全是因為另外一個人。
(紓國之難 杜讓能)
這個人,叫做崔昭緯。
崔昭緯是誰呢?也是朝廷文官,是杜讓能的同僚,一個辦公室里的同事,倆人同為宰相,昭宗對杜讓能最為重用,對崔昭緯的待遇就稍微差點,崔昭緯心里很不平衡,他很難受,他妒忌,因此他就把杜讓能視為敵人,李茂貞進犯長安,他偷摸給李茂貞報信,說朝廷對你用兵,全是杜讓能的主意。
李茂貞一聽,好啊,原來是杜讓能這個老小子在朝廷里針對我,于是他當即要求昭宗處死杜讓能。
其實,李茂貞是一方梟雄,如此小人進言,他未必會相信,但是如此僵持下去,他也未必有十成把握,能不能攻破長安,他沒有十成把握,攻破之后能不能穩住,他也沒有十成把握,所以就目前這個情況來看,能逼昭宗處死杜讓能,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了。
要知道,杜讓能是什么職務?他是宰相,宰相又是什么?宰相是“天子副貳”,也就是說,一個宰相的生死,其實只能由他的君主來決定,而李茂貞卻要強迫昭宗處死杜讓能,讓皇帝自斷股肱,實際上這不僅僅是剝奪杜讓能的生命,更是一種對皇權的直接羞辱,是對君權神授,皇帝說一不二,決定一切的一種解構,更象征著藩鎮暴力脅迫的合法化。
只能說,李茂貞這兩年沒閑著,他不僅擴張地盤,他一定還讀書了,進修了,在權謀心術這一塊上,李茂貞也長進了不少。
而當李茂貞要求朝廷處死杜讓能的消息傳來,杜讓能反倒十分冷靜,只是淡淡的對皇帝說,昔時您不聽臣言,臣就知道會有這一天,為今之計,別無他法,也就只有殺了我才能紓國之難。
話罷,昭宗潸然淚下,悔不當初,杜讓能則引頸就戮,慷慨赴死。
這位杜讓能,出身于京兆杜氏,作為初唐名臣杜如晦的七世孫,他的血液中或許真的傳承著貞觀時代以死諫君的政治基因,面對死亡,他無所恐懼,冥冥中他甚至覺得,哪怕自己活著,繼續活著,恐怕也沒有能力幫助昭宗實現復興大唐,掃清寰宇的偉業了,反而是這樣的結局,讓他的生命實現了價值最大化。
貞觀遺烈,諫死以彰臣名節,豈懼身殞,唯憾力薄挽天傾。
這是一個絕望的士大夫,但即便如此,他還是用生命最后一次守護了君王。
(河東晉王 李克用)
杜讓能死了,李茂貞還真的說話算話,不久就退兵了。
只是,他急于擴張,不和昭宗作對,也要和別人起爭執,很快他又和河東節度使李克用杠上了。
咋回事兒呢,說李克用占據河東,河東旁邊呢,就是河中,占據河中的,是節度使王重盈。
我們知道那個時候朝廷已經基本失去了對地方的控制能力,類似于節度使這種職務,老節度使死了,新節度使的選拔,那都是藩鎮內部自行決定的,當然一般都是血緣傳承,所以王重盈死了之后,他的兩個兒子,一個王珂,一個王珙就都成為了候選人,哥倆還因為這事兒相互爭斗,更有劍拔弩張的姿態。
這種事情很常見,甚至說很經典,三國時期袁紹的兩個兒子,袁譚和袁尚就因為爭權奪利,終敗于曹操之手,可以說給后事之人樹立了極為糟糕的榜樣,極為醒目的例子,但偏偏后人知而不察,照舊重蹈覆轍。
鼎鑄九牧之過,三代復蹈其轍,彝器如果要刻字,那肯定刻的就是:后王不鑒前王錯。
為什么人類從歷史中吸取到的唯一教訓就是人類從來沒有吸取過任何教訓,這一點,作者也實在是很難回答。
在河中節度使候選人的問題上,李茂貞支持王珙,而李克用則支持王珂。
要論皇帝對這倆軍閥的觀感,那昭宗肯定是更喜歡李克用,所以既然李克用支持王珂,昭宗就下發了將王珂設置為新任河中節度使的命令。
李茂貞一看不干了,心說話李克用離你那么老遠,你還支持他,我離你這么近,我的意見你卻不考慮,你也太傷我自尊心了!
(有心圖治 唐昭宗李曄)
被傷了自尊的李茂貞想來想去,很憤怒,啊,咽不下這口氣,于是這哥們又cosplay上一次的自己,馬上集合兵力,甚至還拉上了邠寧節度使王行瑜,鎮國軍節度使韓建一起兵發長安,想要通過這種武力威懾的方式來強迫昭宗收回上諭,改立王珙為節度使。
這三個人吧,其實說起來也是各懷鬼胎。
當時的長安附近,有八個軍鎮,軍鎮里都有兵馬,其中有兩個鎮,一個叫做郃陽鎮,離韓建的勢力范圍比較近,韓建就要統領這個鎮,而另外一個叫做良原鎮,離王行瑜的勢力比較近,所以王行瑜也想要,但是被掌握禁軍的宦官給拒絕了,這些宦官拒絕他們的理由也很有意思,他們說:
此天子禁軍,何可得也!
這是屬于天子的軍隊,怎么能交給你們這些地方藩鎮呢?
被拒絕之后,王行瑜和韓建還總是惦記這兩鎮兵馬,現在看到李茂貞要奔著長安去,他們自然樂不可支的一同前往,有機會就趁火打劫,沒機會也能湊湊熱鬧。
進兵長安之后,李周韓他們三位干嘛了呢,首先是強迫昭宗更改旨意,廢王珂而立王珙,其次是接著對文官開刀,要求昭宗處死大臣韋昭度和李溪。
韋昭度出身京兆韋氏,一生致力于平定蜀地的叛亂,他主要和前蜀王建打交道比較多,和眼前的李周韓三人并無過節,而李溪在政治軍事上更是極少作為,他主要是搞文學,發展文教,刊刻和收藏圖書,這兩位之所以要落得和杜讓能一樣的命運,還是因為崔昭緯的暗中陷害,誰來打長安,這貨就跑到誰那里去一頓構陷自己在朝廷里不喜歡的人,這次他又和李茂貞等人說,昭宗冊立王珂,是韋昭度和李溪的主意。
由此可見,崔昭緯可以說是昭宗一朝最大,最壞,最陰險的權奸,他生性奸惡,最好借刀殺人,又擅長操弄權術,身居高位而不思報國,只顧個人利益,但偏偏就是這么一個人,卻是中和三年癸卯科狀元及第,可見當年僖宗李儇多么的沒有識人之明了。
(搬弄是非 崔昭緯)
說回來,以前昭宗身邊只有文官,文官孱弱,雖然忠義,可臨危之際不能化解,只能一死報君王,現在不一樣了,現在昭宗公開支持李克用,那么李克用就成了皇帝的強援,沙陀李氏冠絕疆場,能眼睜睜的看著昭宗被欺負么?
自然是不能的。
所以聽說李茂貞等進犯長安,李克用也立刻拍馬出兵,要援救昭宗。
雖然說李克用的幫助是緩不濟急,臨渴掘井,但畢竟皇帝有指望了,那有指望了,腰板就硬了,這一次昭宗不再妥協,而是明確表示了拒絕:國之重臣,不可擅殺。
只是,昭宗以為自己的話有用,其實沒有用,沒幾天之后,韋昭度和李溪還是被李茂貞等人殺掉了。
對于五代十國的歷史來說,韋李二人的死已經是遙遠的乾寧二年,公元895年的事情,然而對當時的昭宗來說,他作為帝王的某一部分尊嚴和精神,則永遠留在了那一年。
史書上經常說昭宗其人“好文學,重儒臣”,那么皇帝的這種文治,其實正是他用來對抗武人政治的武器,昭宗知道,沒有士大夫的幫助,唐天子不能成就社稷,而如李茂貞這樣的暴力軍閥集團,把這一切全都摧毀了。
杜讓能的死節,韋昭度和李溪的枉死,讓昭宗壓抑的幾乎不能呼吸,他感覺自己就像是被藩鎮按在水里的人,明知道自己會嗆水,但本能使然,還是要撲騰兩下,而這種明知必輸還想要堅守底線的掙扎,正是晚唐皇帝的真實寫照——活著呼吸的每一秒,都在見證自己如何被一寸寸肢解,撕碎...
愿來生不入帝王家,很多人認為這句話是在凡爾賽,但其實,只有經歷過這一切,才知道這句話,有多么的沉重。
參考資料:
《新五代史·卷四十》、《舊唐書·卷一百七十七》、《資治通鑒·卷二百六十》
羅亮.位兼將相:唐代使相權力考述.學術研究,2024
王鳳翔.晚唐五代李茂貞割據地域考述.蘭州學刊,2011
王鳳翔,孫遠方.論晚唐鳳翔劫遷.寶雞文理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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