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是客觀的嗎？美有沒有標準？審美和藝術是什么關系？為什么不同的人有共同的審美偏好，卻也有不同的審美趣味？關于審美、關于藝術，無論普通人還是藝術家，甚至包括哲學家和美學家，心中都有不少困惑。

近日，由中國國家地理·圖書與新山書屋聯合主辦的《美是進化的獎勵》新書分享會在上海舉辦。本書作者、北京師范大學鳥類學博士、浙江省博物館原館長陳水華，以“從孔雀尾巴到蒙娜麗莎，解密美的奧妙”為主題，通過生物演化、神經科學、藝術哲學等多維視角，為讀者帶來一場關于“美”的演化之旅。

《美是進化的獎勵》分享會現場

重新定義“美”的演化價值

從鳥類學博士到博物館研究館員，跨學科的背景促使陳水華用理性的眼光，研究藝術與自然之美的關系。2024年，他策劃了浙江省博物館95周年館慶大展 “問羽：宋代的自然與藝術世界” ，鳥類學知識解讀宋代自然與藝術世界，獲得積極反饋。

陳水華將他在鳥類學研究領域的所思所得，寫入《中國鳥類觀察手冊》《中國海洋與濕地鳥類》等著作。而在他的新作《美是進化的獎勵》中，陳水華以達爾文對孔雀尾羽的“困擾”為引，將科學知識與文化藝術相結合，為讀者呈現更加多元、生動的知識體驗。

《美是進化的獎勵》書封

分享會上，陳水華通過英國動物學家瑪麗昂·皮特里的經典實驗——剪去孔雀尾羽眼點的雄孔雀平均配偶數減少了2.5個——證明華麗尾羽并非生存累贅，而是“不利條件原理”的完美實踐：越是耗能的裝飾，越能彰顯個體在天敵威脅下仍保持健康的基因優勢。

這一機制，在瑞典生態學家馬爾特·安德松的“非洲長尾巧織雀的尾羽移植實驗”中也得到印證：人工加長尾羽的雄鳥雖面臨飛行阻力，卻能吸引更多配偶。陳水華指出，這同樣揭示了性選擇如何通過“審美偏好”驅動物種演化，從而印證“美從誕生起就與生存策略綁定”。

從生物本能轉向人類認知，陳水華結合腦成像研究，揭開審美體驗的神經機制：當人們凝視荷花、欣賞畫作時，大腦獎賞系統會釋放多巴胺、催產素等“快樂物質”，這與原始人類識別豐茂草原（預示食物）、對稱面孔（預示健康）時的神經反應，其實一脈相承。

“腰臀比0.7的女性，被普遍認為更美更健康，”以此為例，陳水華指出，此類審美偏好實為對生育力的隱性篩選——寬肩窄臀的男性體型則與睪酮素水平、狩獵能力直接相關，印證了“美感是演化鐫刻在基因中的生存導航系統”這一說法。

引用瑞士神經學家弗拉姆·舒爾茨的“獎賞預測誤差”理論，陳水華提醒讀者們：“進化設計的是‘追求快樂的機制’，而非‘永恒的快樂’。當我們理解美是演化贈予的生存禮物，或許能更從容地面對容貌焦慮與文化盲從——畢竟，人類對美的執著本身，就是生命最動人的進化史詩。”

聽從內心“美”的追求

既有鳥類學博士的嚴謹，也有人文學者的溫度，陳水華的分享在達爾文的進化論與康德的美學之間架起橋梁，幫助讀者認識到“美”在生命演化進程中的本質：它始于生存的本能，卻在人類文明中升華為對理想的永恒追尋。

活動現場，有讀者向他提問：如果美是進化的獎勵，那么AI生成的藝術品是否可能觸發人類新的“美覺進化”？或者說，沒有生存壓力的算法美學會讓我們退化？

對此陳水華回應道：“AI生成的藝術品也是藝術品，它的出現會影響我們的審美，是否會促進我們審美的進步或退化，我們不知道，需要更長的時間判斷。”

還有一位讀者，向陳水華提出了自己閱讀《美是進化的獎勵》時的困惑：從五六十年代人們穿衣的黑灰藍，到現在大家服裝的多樣性，關于美的定義包容性很強，一部分人認為丑的，另一部分人會認為很美，那么現在“美”的內涵越來越大，是不是也印證了其在書中所說的“審丑的本質是審美”呢？

陳水華說道：“對服裝多樣性的審美，在拓寬著我們的審美邊界，其中肯定有審丑的成分，也就是對原有審美趣味的不滿，追求新的刺激。”他希望，通過《美是進化的獎勵》這本書，幫助現代人理解進化美學，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緩解外貌焦慮，“聽從內心‘美’的追求，方是人生的幸福與快樂來源。”

作者、北京師范大學鳥類學博士、浙江省博物館原館長陳水華

多年來，陳水華的名字還與一種叫“中華鳳頭燕鷗”的珍稀鳥類緊密相連。從2003年至2019年，陳水華作為浙江中華鳳頭燕鷗研究和保護項目的負責人，帶領保護區的工作者與志愿者，走遍幾千座島嶼探尋中華鳳頭燕鷗的蹤跡，先后在寧波象山韭山列島國家級自然保護區、舟山定海五峙山列島省級自然保護區實施人工招引和種群恢復。在他們的努力下，中華鳳頭燕鷗從趨向滅絕，到全球種群數量200余只。

近期，演員李現去玉淵潭公園“打鳥”（指使用長焦鏡頭遠距離拍攝鳥類），帶火了這一活動。陳水華對此也有耳聞，他表示“打鳥”能有助于鳥類研究者收集數據、開展科研和鳥類保護，若有年輕人被打鳥吸引、從而走上科研之路，更是一件幸事：“從事鳥類學研究，需經過本科、碩士乃至博士的系統學習，盡管過程漫長且枯燥，但找到樂趣后，會充滿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