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慶威

四

警報聲刺破夜空。周沉一把拉過雨桐，沖向別墅后門。

"唐穎出賣了我們？"雨桐邊跑邊問，冷風灌進肺部，火辣辣地疼。

"不一定。"周沉聲音緊繃，"可能是追蹤了我的手機信號。"

五輛黑色SUV已經包圍了別墅前院。借著月光，雨桐看到至少十幾個黑衣人持械下車，領頭的正是金三，他臉上的疤痕在車燈照射下格外猙獰。

后門通向一片密林。周沉熟門熟路地帶著雨桐穿梭在松樹間，樹枝抽打在臉上，留下細小的血痕。遠處傳來犬吠聲——他們帶了追蹤犬！

"這邊！"周沉突然轉向，拉著雨桐跳下一處陡坡。

兩人滾落到坡底，周沉迅速脫下外套包住一塊石頭，扔進不遠處的小溪，然后拉著雨桐躲進一個獵人小屋。

木屋狹小陰暗，散發著霉味和獸皮的氣息。周沉將雨桐推到角落，自己貼在門縫處觀察。

"他們在分頭搜索。"他低聲說，"等他們追著外套往溪流方向去，我們就反方向走。"

雨桐點點頭，突然注意到周沉右肋的繃帶又滲出血來。"你的傷！"

"沒事。"周沉皺眉按住傷口，卻止不住手指的顫抖。

雨桐不由分說撕下自己襯衫下擺，為他重新包扎。在這么近的距離，她能聞到周沉身上混合著血腥味的獨特氣息，像是雨后的檀木，莫名令人安心。

"為什么要用自己的外套引開他們？"她輕聲問。

周沉沉默片刻，突然解開自己左袖的紐扣，露出手腕內側——那里有一個奇特的暗紅色印記，形如火焰纏繞瓷瓶。

"這是周家血脈標記，每代只傳一人。他們能通過特殊儀器追蹤這個。"他苦笑，"我父親有，我有，周淺...本來也該有的。"

雨桐小心觸碰那個印記，皮膚出奇地溫熱。"這就是他們需要周家血脈的原因？"

"不僅如此。"周沉拉好袖子，"傳說擁有這個印記的人的血，能激活'血瓷'的真正力量。我從小被教導要隱藏它，連周淺都不知道具體位置。"

雨桐突然想起什么，急忙打開筆記本電腦："我父親的文件里提到過這個！"

她快速搜索關鍵詞，找到一份加密文檔。輸入父親常用的密碼后，文檔展開，顯示出一系列照片和分析——正是關于周家血脈印記的研究！

"這不可能..."周沉盯著屏幕，"你父親怎么會知道得這么詳細？"

雨桐滾動頁面，最后停在一張照片上：年輕的程巖與一位白發老者站在一起，老者正展示自己手腕上同樣的印記。照片備注寫著：「與周老先生達成協議，保護印記繼承者。」

"這是我祖父！"周沉震驚道，"原來他們早就認識！"

外面犬吠聲漸遠。周沉謹慎地推開門縫查看："他們往溪邊去了。我們得趁現在..."

話音未落，木屋后窗突然爆裂，一個黑影翻躍而入！周沉本能地將雨桐護在身后，同時拔出陶瓷刀。

"別緊張，是我。"來人摘下夜視鏡，露出唐穎疲憊的臉。

"你還敢出現？"周沉刀尖直指她咽喉。

唐穎舉起雙手："聽我解釋！不是我泄露的位置，是你手機里的追蹤程序——周慕云二十年前就讓人在所有周家子弟的手機芯片上做了手腳。"

她遞過一個金屬盒："這是信號屏蔽器，能暫時阻斷他們對印記的追蹤。還有這個..."她從懷中掏出一張泛黃的圖紙，"周淺生前托我保管的。"

雨桐接過圖紙展開，倒吸一口冷氣——這是一張精細的銅官古鎮地下通道圖，標注著數十條秘密路徑，中心交匯處正是周家老宅地下！

"周淺發現，"唐穎聲音哽咽，"整個銅官古鎮地下是一個巨大的'窯變'實驗室網絡，而核心區域就在周家祠堂下方。周慕云這些年一直在秘密進行活體實驗..."

"活體實驗？"雨桐胃部一陣翻騰。

"用活人的...能量，注入瓷器。"唐穎眼中閃著淚光，"周淺混進去當了實驗品，才換來這些情報。他最后...只剩頭部還能用時，還在想辦法收集證據。"

周沉臉色慘白："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

"告訴你然后怎樣？"唐穎突然激動起來，"周慕云掌控了整個周家！你父親試圖反抗，結果呢？車禍。周淺試圖揭露真相，結果呢？只剩一個頭！"她深吸一口氣，"我答應過周淺，只有當你真正意識到危險時，才能把這張圖給你。"

遠處傳來哨聲，追兵似乎發現上當了。唐穎迅速走到窗邊："你們必須立刻去古鎮地下實驗室，那里有周淺留下的最后證據。我來引開他們。"

"太危險了！"周沉拉住她。

唐穎甩開他的手，露出一個凄然的微笑："周淺走后，我活著就是為了這一天。"她從腰間拔出兩把手槍，"記住，入口在云母寺地宮，密碼是你弟弟的生日。"

說完，她縱身躍出窗戶，很快消失在夜色中。片刻后，遠處響起槍聲和喊叫聲，追兵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過去。

周沉呆立原地，拳頭緊握到指節發白。雨桐輕輕握住他的手腕："我們得走了，別讓她的犧牲白費。"

兩人借助夜色掩護，沿著山路向銅官古鎮方向前進。周沉對這片區域極為熟悉，帶著雨桐走了一條幾近荒廢的古道，避開了主要道路上的檢查點。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他們終于抵達云母寺后山。寺廟在晨霧中若隱若現，宛如一頭沉睡的巨獸。

"地宮入口在主持禪房下面。"周沉查看圖紙，"慧明大師可能已經..."

雨桐突然捂住他的嘴。前方禪房的燈亮著，隱約傳出說話聲。兩人悄悄靠近，透過窗縫窺視。

禪房內，慧明大師被綁在椅子上，嘴角流血。金三站在他面前，手中把玩著一把匕首。

"老和尚，最后問一次，"金三的聲音像鈍刀磨砂，"周沉會從哪里進入地下實驗室？"

慧明閉目不語。金三獰笑著舉起匕首——

"住手！"周沉踹門而入，陶瓷刀直取金三咽喉。

雨桐緊隨其后，抄起門邊的銅香爐砸向另一個打手。場面瞬間混亂，金三顯然沒料到他們會突然出現，倉促應戰。

周沉的刀法凌厲，很快逼退金三。雨桐則趁機解開慧明的繩索。

"快走..."老和尚氣若游絲，"他們...在下面布置了..."

一聲槍響打斷了他的話。雨桐回頭，看見周沉踉蹌后退，胸口暈開一片鮮紅——金三掏出了手槍！

"周沉！"

周沉強撐著擲出陶瓷刀，精準命中金三持槍的手。隨著一聲慘叫，金三的槍掉落在地。

"入口...在佛龕后..."周沉跪倒在地，鮮血從指縫間涌出。

雨桐拖起他，在慧明幫助下移開沉重的佛龕，露出一個電子鎖。她輸入周淺的生日，地面隨即滑開一個洞口，露出向下的階梯。

"走！"慧明推了他們一把，然后轉身擋住追兵，"老衲在此，休想過去！"

雨桐扶著周沉跌跌撞撞地向下走去，身后傳來打斗聲和一聲槍響，然后是可怕的寂靜。她不敢回頭，強忍淚水繼續前進。

階梯盡頭是一條幽長的石砌隧道，墻壁上鑲嵌著微弱的藍光燈帶，勉強照亮前路。周沉越來越重，呼吸變得淺促。

"堅持住，"雨桐鼓勵他，也鼓勵自己，"就快到了。"

隧道不斷分岔，幸虧有周淺的地圖指引。隨著深入，隧道逐漸變成現代化實驗室的模樣，金屬門和玻璃窗替代了石壁。奇怪的是，一路上沒遇到任何人。

"太安靜了..."周沉虛弱地說，"不對勁..."

轉過一個拐角，他們終于看到了實驗室核心區域——一個圓形大廳，中央放置著一個巨大的瓷窯模型，周圍是數十個透明培養艙。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個艙內都漂浮著一個人體器官！

"天啊..."雨桐捂住嘴，強忍住嘔吐的沖動。

周沉卻死死盯著中央瓷窯："那是...血瓷熔爐。他們真的建成了..."

突然，大廳燈光大亮。一個優雅的男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歡迎，我的侄兒。我等你很久了。"

周沉渾身一震："周慕云！"

一個白發男子從陰影處走出。他穿著考究的灰色西裝，面容慈祥如鄰家老翁，只有那雙眼睛——冰冷如蛇。

"多感人啊，你帶著程巖的女兒來了。"周慕云鼓掌，"正好湊齊最后兩個元素：周家血脈和知情者血脈。"

雨桐這才注意到，大廳四周站著十幾個持槍的黑衣人，他們早已被包圍！

"你想要什么？"周沉擋在雨桐前面，盡管站都站不穩。

"完成你祖父不敢做的事。"周慕云微笑，"用真正的'窯變'術創造永生之器。"他指向那些培養艙，"現代科技讓我們不必殺死祭品，只需提取特定器官的能量。但最后一步...仍需要周家印記繼承者的全部血液。"

他做了個手勢，黑衣人上前抓住雨桐和周沉。

"別擔心，過程很快。"周慕云溫柔地說，仿佛在安慰小孩，"你們的犧牲將開啟新時代。周淺那孩子不懂這個榮耀..."

"你瘋了！"周沉掙扎著，"什么永生之器，根本是邪術！"

周慕云不以為意："邪術？那你手腕上的印記是什么？科學解釋得了嗎？"他轉向雨桐，"你父親死前也這么固執，明明發現了最偉大的考古發現，卻想毀掉它。"

雨桐怒火中燒："我父親是為了阻止你殺人！"

"殺人？"周慕云大笑，"這是進化！想想看，人的意識可以永遠保存在完美的瓷器里，不受時間侵蝕..."

他的話被一陣刺耳的警報聲打斷。一個黑衣人慌張跑來："先生，有人突破了外圍防線！"

周慕云皺眉："誰？"

回答他的是一連串槍聲。實驗室入口處，唐穎渾身是血地沖了進來，手中雙槍連續射擊！

"唐穎！"周沉驚呼。

混亂中，雨桐掙脫束縛，扶起周沉就往側門跑。周慕云氣急敗壞地命令手下："抓住他們！特別是周沉，不能讓他跑了！"

唐穎的火力掩護為他們爭取了寶貴時間。雨桐按照地圖指引，鉆進一條通風管道。狹窄的空間里，周沉的呼吸越來越微弱。

"再堅持一下，"雨桐哽咽著鼓勵，"就快到了..."

通風管道盡頭是一個小型控制室。雨桐踹開柵欄，將周沉拖出來。控制臺上有一個閃著紅光的按鈕，標注著"緊急疏散"。

雨桐毫不猶豫地按下。整個地下實驗室頓時警報聲大作，廣播開始倒計時："自毀程序啟動，五分鐘內所有通道將封閉..."

"聰明。"周沉虛弱地微笑，"毀了這里..."

雨桐翻找控制室，發現一個醫療箱。她迅速為周沉處理傷口，子彈擦過肺部，情況危險但不致命。

"為什么唐穎會..."

"她愛周淺。"周沉咳嗽著，"我早該看出來..."

突然，控制室的門被撞開。兩人驚恐回頭，卻看到渾身是血的唐穎踉蹌而入。

"唐穎！"周沉試圖起身。

唐穎倒在他們面前，腹部有個可怕的傷口。"走...后門通...古河道..."她艱難地遞過一個U盤，"周淺...最后的...禮物..."

她的手垂落下去，眼睛永遠閉上了。雨桐強忍淚水，取下U盤。

倒計時只剩三分鐘。雨桐扶著周沉找到后門，果然通向一條地下河道，湍急的水流不知去向何方。

"跳下去..."周沉說，"唯一出路..."

兩人相擁躍入冰冷的水中。就在他們被水流卷走的剎那，身后傳來巨大的爆炸聲，整個地下實驗室開始坍塌...

不知過了多久，雨桐在刺眼的陽光中醒來。她躺在河岸邊，周沉就在不遠處，仍有呼吸但昏迷不醒。遠處，銅官古鎮上空騰起濃煙——地下實驗室的爆炸波及了地表。

雨桐拖著周沉向最近的農舍走去，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一切都還沒結束。周慕云可能已經逃脫，而那個U盤里的內容，或許才是真正的決戰關鍵...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