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深秋的晨霧里,老宅后窗斑駁的木框上,兩個毛茸茸的小身影正踮著腳朝里張望。
晨光穿透薄霧,將小黃尾巴尖上的金毛鍍成琥珀色,小黑背上的絨毛則泛著墨玉般的光澤。
它們的小爪子交替著在潮濕的窗沿上打滑,鼻尖卻始終緊貼著玻璃,仿佛要把那縷飄散在空氣中的臘肉飯香永遠封印在記憶里。
我端著熱粥的手頓在半空,與兩雙倒映著晨曦的圓眼睛猝然相遇,它們倏地縮成一團,尾巴卻誠實地在窗臺上掃出漣漪般的痕跡。
這畫面像極了二十年前初見女兒的場景——產房里那個蜷縮的小生命,也是這樣既怯懦又充滿期待地望著陌生的世界。
車載貓籠在返城高速上微微震顫,后排座位上,兩個小家伙正用粉嫩的肉墊輪流試探著籠門。
副駕駛座上的女兒把手指伸進鐵絲網眼,小黑立即歪著頭蹭過來,喉嚨里發出幼貓特有的咕嚕聲。
我握著方向盤的掌心沁出薄汗,后視鏡里映出自己緊蹙的眉頭:真要把這兩個“麻煩精”帶進四十平米的公寓?
那些輾轉難眠的夜晚,手機屏幕在黑暗中明明滅滅。
我像挑選女婿般苛刻地篩選領養人:王阿姨家陽臺沒封窗,李老師已經養了三只狗,張先生的朋友圈全是烤貓肉短視頻......
某個深秋的雨夜,小黃忽然跳上鍵盤,在領養帖的發送鍵上踩出一串亂碼,它濕漉漉的尾巴掃過我的手背,恍惚間竟像極了女兒第一次握住我手指的溫度。
城市廣場的霓虹燈下,兩道白影正在梧桐樹干上譜寫月光奏鳴曲。
小黃總愛蹲坐在噴泉邊沿,專注凝視水珠折射的七彩光斑;小黑則擅長在冬青叢中布設埋伏,待我經過時突然撲出,用沒剪過的利爪鉤住褲腳蕩秋千。
保安老周常說,這兩只“山大王”把寫字樓群當成了自家獵場。
最驚心動魄的是那次暴雨突襲,我們被困在商場雨棚下,小黑突然沖向積水中的麻雀,我跟著沖進雨幕時,看見小黃正用身體為瑟瑟發抖的雛鳥擋住雨簾。
那一刻的它們,恍若神話里守護城池的瑞獸,皮毛上的雨珠都閃爍著神性的微光。
清晨六點的生物鐘競賽總是充滿戲劇性,小黑用尾巴當逗貓棒在女兒臉上掃蕩,小黃則執著地把凍干鵪鶉叼到我枕邊——這是它們自創的早餐鬧鈴。
我曾在超市冷柜前徘徊良久,最終把打折豬肝換成有機雞胸肉,就像當年咬牙買下女兒渴望的鋼琴。
寵物醫院的白熾燈下,小黑盯著疫苗針管發出威脅的低吼,尾巴卻誠實地圈住我的手腕。
醫生說田園貓不該保留利爪時,小家伙突然翻身露出肚皮,粉色的肉墊輕輕按在我手背,這個投降般的姿勢,讓我們默契地守護住了它們攀爬梧桐樹的權利。
某個加班的雨夜,我蜷縮在玄關渾身發抖——提案被否定的挫敗感與生理期的絞痛雙重夾擊。
忽然有溫熱的觸感從腳踝蔓延,小黃正用整個身體包裹住我冰涼的腳趾,小黑則把最愛的毛線老鼠推到我手邊。
它們交替發出頻率不同的呼嚕聲,像在合奏安魂曲,晨光微熹時,我發現止痛藥仍在包里原封未動。
女兒書桌上的臺燈將三個影子投在墻上:伏案疾書的少女,監督作業的小黃,以及枕著英語課本打盹的小黑。
這個畫面讓我想起二十年前的出租屋里,母親、我和撿來的橘貓在臺燈下相依的剪影,生命輪回中的溫暖,或許就藏在這些跨越物種的陪伴里。
如今每天黃昏,當我們穿過爬滿夕顏的小區圍欄,兩道白影總會從不同方位奔來。
小黃永遠精準降落在女兒肩頭,小黑則熱衷于挑戰我的頭頂王座,鄰居們笑稱這是“放學接貓”奇觀,卻不知這是我們心照不宣的歸巢儀式。
寵物店的玻璃櫥窗前,女兒指著名貴布偶貓問我是否后悔,小黃突然從她懷里探出腦袋,把沾著貓薄荷的玩具鼠按在玻璃上。
陽光下,它尾巴尖的金毛依然如初見時閃耀,而小黑正蹲坐在我腳邊,用尾巴丈量著我們共同的影子,答案,早已寫在這依偎的溫度里。
圖源網絡,侵權刪~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