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8日上午，慶祝中華全國總工會成立100周年暨全國勞動模范和先進工作者表彰大會在北京舉行，2426人受到表彰。39歲的上海餓了么外賣騎手張文強便是其中一員，這也是外賣騎手首次榮獲全國勞動模范稱號。

張文強是一名共產黨員，也是一名退伍軍人，2017年開始跑外賣以來，累計配送超過10萬單，總里程達到25萬公里，始終保持零事故的良好紀錄。

前往北京領獎前，張文強接受解放日報·上觀新聞專訪，坦誠地表達了面對新平臺競爭、算法向善的改革以及福利保障擴容后的感觸：“只要努力工作，收入過萬不是問題，用雙手創造幸福，腳踏實地地干，小人物也能閃閃發光。”

談工作：“跑單大神”到“帶教師傅”

十余年的軍旅生涯，培養了張文強吃苦耐勞的品格，也鍛煉了他分析鉆研的工作能力。“我剛跑外賣時，喜歡鉆研如何多跑幾單，從早到晚都在跑同濟大學的區域，被配送站的隊友稱呼‘同濟小王子’。”張文強憶往昔時笑著告訴記者，早餐時段送咖啡，重量輕一次性可以多接幾單，中午跑寫字樓給白領送午餐，訂單集中效率特別高，晚上送附近小區，下午抓一波學校和醫院的單子。在同樣時間里能比別人送出更多的單量，收入多了，休息時間也多了。

除了“時間管理大師”，張文強還是一張“活地圖”。哪些商家出餐的速度更快，小區樓棟和商務樓宇如何排布，哪個門送餐能抄近路，張文強早已了然于心，甚至在送餐高峰到來之前，他已經等在最佳位置。

張文強展示了一張配送系統內的截圖，短短3公里距離，他接到了13個任務，訂單集中，路線平直。站點內年輕的外賣小哥告訴記者：“我們在路上就兩三單的時候，張文強已經送38單了！別人跑多了愁眉苦臉，他卻非常開心，大家都想跟他取取經。”好心態也讓張文強在工作中陸續帶出了幾十位優秀的徒弟，成為遠近聞名的“帶教師傅”。空閑時，他會向新騎手傳授“跑單秘訣”，分享經驗。遇到不認識路的新人，自己還會忍不住親自帶他過去。

“如果能把路線規劃好，用20分鐘就能送到顧客手里，否則可能要用40分鐘，顧客下一次就不會在我們的平臺點餐了。”張文強心里有一本賬，“只有顧客的體驗越來越好，我們這個集體才能發展得更好。”

張文強依然堅持在一線送外賣。

值得一提的是，張文強連續7年保持零事故紀錄，無差評、無投訴，平臺安全分始終100分。雖然一直在追求送餐效率，但張文強卻寧可路上慢半拍：“在人多的地方一定要主動避讓，不要與他人爭搶空間，需要快行時就騎快點，需要慢時千萬不要搶一秒。時刻將安全放在首位，避免碰撞他人，畢竟出了事故，送餐不僅會超時，還可能會影響出勤，收入也會損失不少。”

談生活：一碗水餃讓他“真心換真心”

全國五一勞動獎章、感動上海年度人物、上海最美退役軍人……上海跑單7年以來，張文強拿下了很多榮譽，但依然奮斗在一線，每天送外賣的時間保持在10小時左右。

“我每天早上八點開始上線送餐，一直送到下午一點半，然后休息到下午四點繼續送單，晚上八點左右就回家休息。”經過7年的風雨送餐，年近40歲的張文強日益感受到力有不逮，寧可少送幾單，也不想太辛苦，“我現在每個月送單收入大約在6000多元，站點內的年輕人每月收入可達1.4萬，絕對比老家送外賣賺得多。同樣的工作強度，上海能賺2倍的錢，我覺得上海真的是一座適合年輕人打拼的城市。”

城市的溫暖，也是張文強愿意留在上海的理由。幾年前的冬至，他接到系統派單，拿到一份水餃，卻發現備注寫著“不用送單”。他一愣誤以為是商家在刷單，沒想到商家卻接連否認，他只能繼續配送，打電話給顧客才最終確認，這是顧客隨機為外賣員點餐，讓他們也能好好吃上水餃。“時隔多年，我還能記住顧客住在華靈路，我想給他發紅包，但也被拒絕了。”一碗水餃，讓他意識到，拿真心對顧客，也會收獲顧客的真心。

因此，日常配送過程中，他盡量做到微笑示人，在不影響自己下一單配送的情況下，讓每一位顧客滿意，比如取快遞、扔垃圾、順手幫忙等。把餐食送到老人手中時，他還會詢問老人有沒有垃圾需要幫忙倒掉。“他們年齡大了，子女不在身邊，我們必須盡早把飯菜送到。”張文強說，“給老年人送餐，肯定沒有我們給平常的顧客送單掙的錢多。但送外賣，哪能光圖錢？何況我是個黨員。”

為了“沖業績”，他跑一趟通常會拼多個單，但卻有兩個“例外”：藥店派單與“午夜派單”——顧客的“救命藥”，一刻都不能耽擱，對城市夜歸人，他也深深共情。有段期間，買藥的訂單明顯增多，每次他都第一時間接單、送單，“湊單、規劃好路線，可以多賺些錢，但這是藥，也許人家急用，救人比賺錢更重要。”

送外賣的7年中，張文強也受了很多委屈，遇到過有人吃霸王餐后惡意投訴，也遇到過外賣被偷后只能忍痛賠償，“還有次不小心送錯，有人點了十幾元的炒飯，我錯送了50多元的牛肉，顧客把牛肉吃完后，還要求我賠償炒飯錢，我一次性賠償錯送的兩位顧客。”但他卻看得很開：“我們做服務行業的，受點委屈也是難免的，不過我感覺收入還可以，這點損失還能承受。”

談行業：把更多選擇權交給外賣騎手

京東“殺”入外賣賽道、算法導向從效率轉向以人為本、職業保險正覆蓋更多新就業群體……今年以來，外賣行業正遭遇重大變革，從野蠻生長逐漸走向正軌，張文強在行業轉向中也有自己的觀察。

“有更多平臺進入外賣行業，適度競爭對行業共榮肯定是個好事，對騎手來說也有好處。”張文強表示，新平臺能讓一些新騎手度過適應期，但對成熟騎手來說影響不大。經過多年行業深耕，各平臺已形成了非常穩定的騎手隊伍：“只要老騎手還在，平臺訂單量就不會大幅波動，新平臺想分走一塊蛋糕，也有不小難度。”

4月25日，餓了么與騎手代表在上海簽署全國首份網約配送算法和勞動規則協議，聚焦計價、調度派單、時間預估、路徑規劃等規則，涵蓋勞動報酬、休息休假、勞動保護、協商協調機制等方面，關乎騎手切身利益。

對此，張文強也非常欣喜地看到，外賣騎手的權益保障正得到全社會的關注。“以前的算法有一套固定的傳統規則，比如超時1秒鐘就算違規，這對新騎手來說并不公平，他們初來乍到，不熟悉路線也不熟悉規則，同樣的時間送單少還經常扣錢，顯然是不公平的。”他表示，平臺正逐步取消外賣“超時扣罰”，算法規則更具包容性，將受益于更多新騎手，也有利于騎手群體的穩定發展。

餓了么早在2023年啟動騎手社保繳納試點，并同步推進“新職傷”保險覆蓋。今年3月1日起，京東宣布逐步為外賣全職騎手繳納五險一金，為兼職騎手提供意外險和健康醫療險。美團預計從第二季度起為全職及穩定兼職騎手繳納社保。

他告訴記者，在與騎手交流過程中，很多人都覺得能交五險一金自然最好，但有些騎手選擇外賣只是過渡性工作，希望能靠送外賣還清債務或賺一筆應急用錢，因此不同騎手對福利保障的需求也不同，最好能將權益保障的選擇權交給外賣騎手。

原標題：《上海外賣騎手首次當選全國勞模，7年送餐10萬單，零事故、無差評、無投訴》

欄目主編：李曄

來源：作者：解放日報 查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