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卷一夢》預告又癲出名場面。
之前是他捅她,她捅他,他捅他,捅到原地轉圈圈。
現在她扇她,他扇她,三人互扇,搭配炸裂臺詞——“從前是姐夫,以后便是丈夫。”
狗血場面反而變得帶感了起來。
又想到之前的《雁回時》,真姐夫引發眾怒。也有人認為姐夫文學的精髓恰恰在于真姐夫的身份。
讓飄不禁陷入思考,姐夫文學這種“雷區”,怎么拍才能既抓人眼球又不惹人厭?
姐夫。
本義指姐姐的丈夫,在網絡上還能指女明星的伴侶,因女明星作為姐的咖位更高,故讓男方“入贅”,戲稱“姐夫”。
姐夫在影視劇里也有兩種,一種是名副其實的姐夫;一種是頂著姐夫的頭銜但又不是真姐夫,只是給過于死板的純愛文學找一點刺激。
《雁回時》兩種都給到了。
一開場就表明了自己玩的是姐夫文學,但抵不住觀眾意會的是后一種,姐夫只是一個調情稱謂,絕對沒有實質的關系。
甚至場外觀眾還大張旗鼓地給姐夫設定想后路,或是男主與女主姐姐的關系另有隱情,或是孩子并不是親生的。
最后發現就是真姐夫,姐姐姐夫曾經還很恩愛。莊家三姐妹,全吊死在一棵樹上。
輿論便炸了鍋。甚至編劇都出來陳訴“冤情”。
《雁回時》編劇曹笑天在微博回應爭議
有人要問,《書卷一夢》預告里兩姐妹對峙更是炸裂,都是姐夫,大家怎么區別對待呢?
關鍵在于,這里的姐夫文學意在塑造狗血荒謬之氛圍,妹妹說此等大逆不道的話,和大家愛看“哥哥我這樣,你女朋友不會生氣吧”其實沒什么差別,也沒有人真的受到傷害。
但《雁回時》不一樣,這里的姐姐是個空洞的人,明明有感情有孩子,從頭到尾卻只是個替死鬼,完全淪為凹姐夫文學的工具人。
更何況這整部劇都圍繞女性互助與事業批大女主大做文章,加上女頻里女潔男不潔本就是雷點,如此雪上加霜,確實不冤。
相較于其他背德文學,姐夫文學的確更難安全落地。
這一題材很容易讓人聯想到現實中男人的小姨子情結,因而往往難以完全擺脫世俗道德的審視。
與其他背德文學所激發的那種直白而強烈的禁忌感不同,姐夫文學的背德屬性似乎被某種微妙的現實感削弱,代之以近似“娥皇女英共侍一夫”的意淫色彩,難以引發酣暢淋漓的共鳴。
背德文學要讓人嗑生嗑死,要么確保無人真正受到傷害,要么讓每個角色平等地承受代價。
如何處理姐姐,就成了姐夫文學里重要的一環。
大多數姐夫文學里,要為姐夫與小姨子的糾葛鋪平道路,姐姐都是不在場的。
《錦心似玉》里就是比較傳統的退場方式。嫡女姐姐因病去世,庶女妹妹順理成章成為續弦,與姐夫先婚后愛。
背德之愛的精髓在于其危險而脆弱的平衡——甜美如高濃縮的蜜汁,卻因禁忌而注定短暫。
然而,《錦心似玉》中,羅十一娘的大姐是真心希望她能接自己的班,代替自己照顧好自己的兒子。
不需要處心積慮,妹妹直接輕松“撿漏”姐姐。這種設定幾乎清除了所有道德障礙,背德感被極大淡化,姐夫與小姨子的關系更像是常規的古裝言情,而非真正的背德文學。
相比之下,《步步驚心》里盡管姐姐若蘭最終去世,但在她生前,八爺與若曦的曖昧已悄然萌芽。
穿越題材為這份關系增添了一種單方面的禁忌感。
對位高權重的八爺而言,娶小姨子并無不妥;而若曦作為現代女性,不僅有道德顧慮,更糾結于妾室身份,以及她早已預知八爺的敗亡命運——明知結局悲慘,她是否仍要義無反顧地愛?
姐姐若蘭在劇中明確給予了“免死金牌”,她對八爺只有敬重沒有愛意,也愿意妹妹嫁給自己的丈夫。
故事致力讓姐姐退場。姐姐姐夫之間沒有愛,甚至有恨。若蘭愛的是那個和她一起馳騁草原的將軍,而八爺是那個無心但確實橫刀奪愛的惡人。
但對于八爺,很難不說若曦就是一款若蘭代餐。若蘭對自己無意,但若曦確是愛自己的。
若曦這邊想搞純愛,但八爺這邊更多是彌補自己和若蘭之間的遺憾。
這就是姐夫文學耐人尋味的地方了,姐姐是注定無法退場的,是永遠揮之不去的影子。
雖然都是真姐夫設定,但上面兩部劇的核心并非刻意渲染姐夫文學的禁忌魅力,醉翁之意不在酒。相比之下,金庸的作品流露出明顯的“小姨子情結”。
《書劍恩仇錄》陳家洛先是傾心姐姐霍青桐,后來又愛上妹妹香香公主。《天龍八部》里阿紫與蕭峰堪稱姐夫文學的經典之作。
死去的白月光是愛情故事里最無敵的存在。阿朱還是那種溫柔善良,感情深厚,為了成全蕭峰復仇、被蕭峰錯手殺死的白月光。
阿朱臨終托孤,將妹妹阿紫交給蕭峰,姐夫文學由此開啟,也注定了那道無法跨越的鴻溝。
惡紫之奪朱也。一朱一紫,阿紫和阿朱截然不同,她刁蠻任性,孩童心性,卻又心腸手段毒辣。
蕭峰對于阿紫,更多是一種“長姐夫如父”。自幼被父母拋棄、在星宿派惡劣環境中長大的阿紫,缺乏正常的情感教育,她對感情的渴求盲目而瘋狂,宛如爭奪玩具的孩子。
而蕭峰既有英雄氣概,又對阿朱無比深情,正好填補了阿紫內心巨大的情感空缺。
金庸通過阿紫的視角,展現了一種近乎偏執的愛,明知蕭峰心系阿朱,卻不顧一切地追求他,蕭峰死后甚至跳崖殉情。
有言道,憧憬是距離理解最遙遠的感情。阿紫和蕭峰也是如此,姐夫文學中最遙遠的愛,注定因憧憬而生、因距離而滅。
阿紫會愛上姐夫,歸根究底是希望蕭峰能像愛姐姐那樣愛自己。當初差點被蕭峰一掌打死,想的也是這樣蕭峰就會像想念阿朱一般地念著自己。
同樣是對世間少有之至情至性心動,任盈盈對令狐沖是憐惜,而阿紫對蕭峰是扭曲的示愛。
而蕭峰卻是因愛阿朱才接納阿紫。
阿紫叫道:“姊夫,姊夫,你坐下來,我跟你說。”
阿紫若叫“喂”,或是“喬幫主”、“蕭大哥”什么的,蕭峰定然不予理睬,但這兩聲“姊夫”一叫,他登時想起阿朱,心中一酸,問道:“怎么?”
蕭峰始終將她視為責任。
阿紫輕率地殺死康敏,斷了蕭峰追查真相的線索;面對蕭峰的責問,她卻以撒嬌般的口吻認錯,“哎呦,又是我不好啦,我壞了你的大事,是不是?”蕭峰既憤怒又無奈,但又瞧在阿朱份上,什么也不能和她計較。
所以,蕭峰始終以兄長般的克制對待阿紫,拒絕任何逾越的可能性。亡故白月光形態的阿朱人雖不在場,魂卻從未離開。
《延禧攻略》給出了另一種別具一格的處理白月光敘事難題的方法。
魏瓔珞和乾隆的“衛龍”CP雖非嚴格的姐夫文學,卻巧妙觸及了這一題材的雷點——愛情故事中還橫亙著另一個親近的人。
富察容音對兩個人來講都是白月光。
容音雖非魏瓔珞的姐姐,卻在情感上扮演了類似姐姐的角色,是她入宮后最親近的人,既是精神指引,也是情感寄托;而對于乾隆,她溫婉賢淑,是無可替代的賢后與摯愛。
《延禧攻略》花了很大的筆墨去塑造這二人對于容音的偏愛。
魏瓔珞前有容音為靈魂伴侶,后有傅恒為純愛初戀,之后要與乾隆展開CP線確實困難重重。要化解這一雷點,《延禧攻略》的解法是讓魏瓔珞與乾隆通過共同懷念容音而逐漸靠近。
魏瓔珞為追查容音死因選擇留在乾隆身邊,這一動機最初就與愛情無關。
一開始,兩個人都在試探彼此。魏瓔珞緬懷先皇后來刺激乾隆,觀察他是否仍珍視舊情;而乾隆也指責魏瓔珞背叛舊主,早有預謀,暗中審視她的真心。兩人都在意對方有沒有忘了容音,一旦察覺到有任何辜負容音的跡象,便毫不留情地針鋒相對。
可以說,容音給兩人關系留下了轉圜的余地。這種微妙的試探與共鳴,以及乾隆再怎么嘴硬也掩蓋不了的心動跡象,讓兩人的關系從最初的猜忌與對立,慢慢轉變為一種基于共同懷念的默契。
不知道是吃誰的醋
這種"我們愛著同一個人,所以更要替她好好活著"的感情拉扯,比讓姐姐直接出局的姐夫文學高級多了。
姐夫文學的魅力不僅限于禁忌的張力,還在于它能為姐妹關系的探索提供了獨特的舞臺。
姐夫文學中姐姐在場,姐妹間的復雜情感——如嫉妒、競爭、犧牲或和解,往往比姐夫與小姨子的糾葛更為深刻。
徐克的作品往往有股邪氣,這種邪中又有某種揭露世間的真。
徐克拍《青蛇》,偏將筆墨落在青蛇白蛇的關系上。她們一開始就是共生的,宛如藤蔓般相互纏繞,密不可分。
白蛇溫柔,追求與許仙的愛情,甘愿為他承受世俗倫理的束縛;青蛇則野性不羈,對人間的情感世界充滿探索的沖動。
都說這版《青蛇》小青和法海的互動頗為破格,但小青與許仙的姐夫文學同樣是一筆妙不可言的點綴。
青蛇對許仙的戲弄并非傳統姐夫文學中愛上姐夫的禁忌情愫,而是對姐姐選擇的一種不解和好奇,以及對自身身份的探尋。她試圖通過與許仙的互動,理解姐姐為何如此執著于做凡人,進而理解人間的復雜情感。
第一次“勾引”許仙,小青帶著學習的心態,模仿姐姐的溫柔與魅惑。此前,她目睹姐姐與許仙親密互動,小青仿佛與姐姐共用同一具身體,感同身受,想親身體驗一番。
第二次上陣,是學有所成,聽白素貞講了老實男人的樂趣,覺得好玩。半是游戲,半是探索,想要驗證是否真如姐姐所述那般迷人。
最終的“搶奪”則帶著幾分賭氣與叛逆,小青覺得自己贏了法海,完成了姐姐未能做到的事,誤以為姐姐在欺騙自己。
說是姐夫文學,姐夫實則是姐妹play的一環,是她們探索自我認知與情感對話的媒介。
他的存在不僅見證了姐妹間的共生與對立,還通過與小青的對照,揭示更深刻的人妖之別。
許仙作為人,始終處于一種混沌無知的狀態,在關鍵時刻暴露了懦弱的本質;青蛇作為初涉人世的妖,雖懵懂,卻完全赤誠。
最終,人不如妖懂人間情義。
張愛玲的《半生緣》呈現出一種更加畸形的姐妹共生關系。
這一姐夫文學完全顛覆了傳統敘事中那種情欲與浪漫的想象,姐夫祝鴻才不再是情感糾葛的焦點,而是父權制度下暴力與壓迫的具體化身。張愛玲通過這種極端的情節,揭示了女性在父權社會中如何被迫成為共謀者甚至加害者。
曼璐作為姐姐,為了養活家人當舞女,犧牲青春與尊嚴,后又迫于生計嫁給了平庸猥瑣卻有財有勢的祝鴻才,過著委曲求全的生活。她的人生被世俗的污名與婚姻的冷漠侵蝕,因無法生育而被祝鴻才厭棄,陷入了深深的自卑與絕望。
曼楨作為妹妹,在姐姐的庇護下長大,善良、干凈、純潔,甚至連愛情都是美滿的。
曼楨的光明前途,如同一面鏡子,映照出曼璐無法挽回的過去。
曼璐對曼楨有著復雜的情感,既疼愛又嫉妒。她試圖將妹妹拉入與自己相同的泥沼,仿佛只有曼楨“墮落”才能平衡她內心的失衡。
曼璐的算計最終導致曼楨被祝鴻才侵犯。但這場“姐妹互害”更是社會剝奪女性選擇權的縮影。血緣本是救贖,卻變為詛咒,姐妹共同承受這父權社會的暴力。
張愛玲用冷峻的筆觸讓姐夫文學成為女性悲劇的隱喻。
所以,姐夫文學真正的張力源于姐妹間的拉扯。正如“姐夫”在網絡語境中常是對男明星的戲謔,姐夫文學的精髓也并非禁忌的浪漫想象,而是女性之間那復雜而深刻的情感博弈——
愛恨交織、彼此成全或傷害,才是這場敘事中扣人心弦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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