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士比亞曾說:
再深的記憶,也有淡忘的一天。再愛的人,也有遠走的一天。再美的夢,也有蘇醒的一天。
失去,本就是命運輪回的一環,如同人們在日落時感嘆時光飛逝一樣尋常。
當太陽照常升起,我們會發現:失去的,已成過往;留下的,都是經歷。
就像李碧華小說《霸王別姬》里程蝶衣所經歷的那樣:
戲臺上,他是強顏歡笑的虞姬,是酒入愁腸的貴妃,是分不清夢境與現實的杜麗娘。
然而,抹去脂粉,卸下行頭,他卻是個不斷失去的可憐人。
為了活命,年幼的他被母親留在戲班,吃盡了苦頭;
好不容易熬成名角兒,卻與從小搭檔的師兄分道揚鑣;
而他竟也因癡心太重,連自己都迷失在了戲中,辨不清戲里戲外,更不知今夕何夕。
不過幸運的是,雖然幾經沉浮,經歷從臺前到幕后的轉變,卻能一直守護著自己最鐘愛的戲曲。
待一切風平浪靜,回首過去時,他才發現,失去或許是生活的刁難,但更是命運留給他的一線生機。
我們永遠不要害怕失去。
因為:
留不住的,注定不屬于你;
屬于你的,終會以另一種方式回到你身邊。
1929年的程蝶衣,還是被娘喚作“小豆子”的九歲小孩。
那年冬天,走投無路的娘將他送到戲班,想給他謀條生路。
班主關師父一眼就相中了他,可又瞬間變了臉色。
原來,小豆子身條樣貌都合關師父的意,只是右手大拇指旁多長了一節指頭。
任娘磨破嘴皮,關師父仍是拒絕,只不耐煩地說道:“你看他的手,天生就不行!”
聽聞這話,娘一咬牙將小豆子拽到灶臺旁,狠心剁掉了他那節多余的指頭。
這一剁,卻也陰差陽錯為他剁開了一條生路。
從此,小豆子拜入關師父門下學戲,也才有了日后紅極一時的京劇名伶程蝶衣。
只一個冬天,小豆子就習慣了沒有娘的日子,京戲也學得有模有樣。
開春,要“分行”了,每個人都將會有自己在舞臺上的角色。
大師兄小石頭是關師父一早就定好的大花臉,還有師兄弟被安排去唱小生,更有不少人只能跑龍套。
與眾師兄弟不同,小豆子入門較晚,很多東西沒有學熟練,因此經常出錯。
比如他總是將戲詞里的“女嬌娥”錯唱成“男兒郎”,因此遭到師父的多次訓斥。
大師兄小石頭看他總也唱不對,便給他出主意說:“你就想著自己是個女的。”
在戲里扮女人,就把自己當女人,肯定不會錯,可小豆子做不到。
不出意料,等到下次輪到他時,還是出錯了。
隨著一句“我本是男兒郎”出口,關師父手中的銅煙鍋就狠狠地搗進了他嘴里,一通亂攪。
血,順著小豆子嘴角流了下來。
只聽關師父又喝到:“重唱!”
只一瞬,小豆子就想到了大師兄的話,決意將自己從男兒身中剝離,進入戲里的美人角色。
和著嘴角的血,伴著眼角的淚,他開口唱道:“我本是女嬌娥,又不是男兒郎……”
眼波流轉,水袖輕顫。輕輕翹起蘭花指時,他已然是頗具神韻的“女嬌娥”。
這一瞬,連關師父看向他的眼神都添了幾分慈愛。
從此,小豆子有了自己的角色,成了師兄弟中獨一份的旦角。
在人生這出大戲中,無論是生旦凈末丑,每個人都是自己的主角。
劇情如何推進,我們無法預知,卻無不取決于自我內心的抉擇。
有選擇,必然會有失去,可以是權衡利弊后的取舍,也可能是走到山窮水盡時的無奈。
如果無法阻止失去,不如坦然接受。
就像有句話說的那樣:
“所有的選擇都有遺憾,但也都是我們成為自己的過程。”
分行以后,關師父教得更加細致,小豆子也學得格外用心。
很快,關師父就為他們師兄弟爭取到了登臺演出的機會。
開場前,關師父只給每個人半邊臉上了油彩,讓他們自己照著樣子補全另外半邊。
這也是小豆子第一次扮演美人,在自己上妝時心里緊張得很。小石頭看見,一時興起,想要替師弟描上幾筆。
關師父登時惱火,大聲喝止,反問小石頭說:“以后你照應他一輩子嗎?”
小石頭不情不愿地放下手中的油彩刷子,小聲嘀咕說:“一輩子就一輩子!”
少年人的賭氣話,算不得承諾,因為彼時他們還不知道一輩子有多長。
可小豆子卻當了真。
這次演出反響不錯,眾人因此得到了更多登臺的機會,漸漸就到小戲園子里唱戲了。
只要有戲唱,他們就可以在后臺吃一頓管飽的“保命飯”。
作為科班里唯一的旦角,小豆子自然也不用再擔心活不下去。
可也因為這角色,他時常被師兄弟們揶揄嘲笑。
每每這時,小石頭都護在他前面,甚至有一次還和師兄弟們動了手,傷了眉骨,自然少不了關師父的一頓數落。
伴著關師父的訓斥,十年一晃而過。
小豆子和小石頭學成出科,離開了關師父,也有了自己正式的名字——程蝶衣和段小樓。
他們從鄉野的草臺班子唱起,帶著行頭,拖著戲箱,走鄉過戶,一路相攜。
不久,他們的名字便出現在了城里一家戲園子門口的大水牌上。
大水牌上還有當晚壓軸大戲的劇目預告——《霸王別姬》。
這是他們最上座的一出戲。
他們也合作了一場又一場。
戲里的虞姬和霸王,戲外的師弟與師兄,親密無間,容不得外人介入。
程蝶衣心存執念,認定大師兄是比娘更親的親人,臺上臺下只護著他一個人,就像是在心照不宣地踐行年少時的承諾。
可突然有一天,大師兄卻毫無預兆地說他要結婚了。
程蝶衣只覺自己被背叛、被拋棄,原來“一輩子”只是他的一廂情愿。
他心里慌亂又刺痛,比娘離開的那晚更無助,什么祝福的話都說不出,只淡淡地自言自語道:“往后我也得唱唱獨角戲了”。
作家馬爾克斯曾寫過這樣一句話:
人生的本質,就是一個人活著,不要對別人心存太多期待。
如果總是將希望寄托于別人,留給自己的只會是失望。
凡事不要太依賴別人,這世上,只有自己,才是你永遠的靠山。
離了大師兄,程蝶衣更紅了。
他一人唱《洛神》,唱《拾玉鐲》,唱《貴妃醉酒》……無論唱什么,都是場場爆滿。
有不少闊綽的戲迷捧他,給他置辦戲箱、行頭,甚至有金絲銀線的戲衣,還有點翠鑲鉆的頭面。
連戲園經理也尊他一聲“程老板”。
可程蝶衣對這些都不甚在意,他的感情幾乎全部投入到了戲里。
好像除了唱戲,根本沒有什么需要他上心的事情。
俗世紛紛亂亂,他的日子卻過得很慢,但時光易逝,轉眼他也到了不惑之年。
這一年,即使再不問世事,程蝶衣也能感覺到,他的戲好像也快唱不成了。
不僅是他,戲園子里也不再唱戲,而是用作放電影、演話劇。
戲班子改成了劇團,他倒是還可以演戲,不過劇里已經沒有了英雄美人,他只能演配角。
那些整箱整箱的戲衣行頭自然也成了累贅,他不得不含淚一把火將它們都燒掉。
此后的幾年,程蝶衣不再唱戲,他的精力都被迫用來和過去劃清界線。
段小樓也是。結婚后,他雖然沒有將唱戲當做活命的唯一營生,卻也一樣需要坦白交代自己的過去。
在這段特殊時期,他們一同接受批判,一同寫檢討,卻也私下里說一些不合時宜的話。
相同的境遇,讓二人仿佛又成了心無芥蒂的師兄弟。
可他們不知道是,有些刺扎在心里太久,不動不疼,一動便致命。
而所有的刺,都在迫不得已互相批斗的那一晚,穿心而過。
一開始,二人都不知道怎么開口,但一開了口,又不知道是誰的哪句話,觸到了那根刺。
瞬間,場面失控,他們發了瘋似的,爭著搶著將對方最見不得光的事情,攤到眾人面前。
在圍觀者的震驚和鄙夷中,二人回過神時,再看對方,中間仿佛已隔了楚河漢界。
原來真的只有最親近的人,才知道扎哪里最要命。
那晚之后,程蝶衣懊悔不已,自覺沒有臉面再見大師兄,學虞姬自刎,可又被救了回來。
在那場風波里,他沒有失去性命,卻終于失去了大師兄,還有一截小指。
多年后,一切都歸于平靜,他作為“四十年代名旦”,被邀請回京劇團,做了藝術指導。
他不再登臺演出,只是換了一種身份,依舊做著他最喜歡的事情。
恰如小說《許愿樹》里寫的那樣:
沒有不可治愈的傷痛,沒有不可結束的沉淪。 所有失去的,會以另一種方式歸來。
與電影結局不同的是,小說《霸王別姬》里的程蝶衣沒有在舞臺上自刎。
平反后,他有了在茶葉店工作的愛人。
六十多歲,隨團訪港演出時,他又見到了大師兄。
二人短暫相聚,簡單敘舊,然后又長久地分開。
離別似乎才是人間常態。
分分合合,起起伏伏,人們總是在一邊失去一邊得到中度過一生。
如果失去的痛苦必不可免,不如錯過的,就讓他錯過;得不到的,也不必強求。
終有一天,你會發現:以往的失去,都會以另一種方式得到回饋。
或許,這些生命中的缺憾,正是你收獲的獨特經歷。
也正是因為這些經歷,造就了獨一無二的你。
作者 | 穆穆良朝
主播 | 云灣,暖心寶哥,每晚用聲音伴你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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