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整師從眼皮底下溜走，你這軍長怎么當的！”1950年11月5日，志愿軍司令部里，彭德懷拍著桌子沖梁興初怒吼。指揮部內的煤油燈被震得搖晃不止，墻上作戰地圖的陰影隨著火光扭曲顫動。這場面讓在場所有將領屏住了呼吸——誰都清楚，素以勇猛著稱的38軍軍長，這次捅了大婁子。

要說梁興初的能耐，那可是從血泊里泡出來的。1933年于都河伏擊戰那會兒，他腦殼上挨了顆子彈，愣是頂著噴血的傷口指揮完全場戰斗。等擔架隊找到他時，軍裝領口早被血浸得硬邦邦的。軍醫掰開他緊攥的拳頭，發現掌心里還攥著半截扯斷的電話線。這種要命不要錢的狠勁，讓他在八路軍時期就得了 “梁老虎”的諢名。1948年黑山阻擊戰時，他帶著缺編三分之一的部隊硬扛廖耀湘五個師，陣地上最后活下來的兵士掰著指頭都數得過來，可愣是撐到了主力部隊合圍。

不過朝鮮戰場不是東北黑土地。1950年10月25日，38軍奉命圍殲偽8師，這原本是手拿把攥的買賣。可就在部隊插到熙川東邊時，前頭112師突然傳來急電，說碰上了 “黑人美軍團”。梁興初當時心里就咯噔一下，朝鮮這鬼地方山套著山，溝連著溝，美軍真要在這兒藏著個加強團，他那四萬多弟兄可就得栽陰溝里。軍部參謀記得清楚，梁老虎攥著電報在作戰室轉了三圈，最后牙縫里擠出一句： “停止前進，等天亮摸清敵情。”

這一停就壞了菜。等后續偵察兵摸上去，哪有什么黑人團？分明是朝鮮老鄉把燒焦的木頭樁子看花了眼。彭老總接到戰報時，氣得把搪瓷缸子摔得叮當響——偽8師早趁著夜色溜得沒影了。戰役總結會上，彭德懷當著二十多個軍師級干部的面，指著梁興初鼻子罵： “都說你是虎將，我看是鼠將！”這話擱誰身上都受不住，更別說梁興初這種把臉面看得比命重的漢子。

有意思的是，當彭德懷真要把換將電報拍給中央時，向來寡言的林彪卻抄起電話就攔。這位四野老首長說話帶著湖北腔： “賀東生打仗是把好手，可要論啃硬骨頭，還得是梁大牙。”這話說得在理，當年四平保衛戰那會兒，賀東生帶著1師跟國軍死磕，梁興初的10縱可是在外圍包了三個大餃子。林彪這話里話外的意思，彭德懷哪能不明白？到底是把換將的電報稿撕了。

要說梁興初也真是條漢子。首戰栽了跟頭，他帶著參謀班子把朝鮮地圖都快盯出窟窿。第二次戰役打響前夜，113師師長劉海清記得軍長蹲在雪地里跟他們比劃： “這回咱們得比汽車輪子還快！”果不其然，三所里穿插戰那天，38軍愣是用兩條腿跑贏了美軍的摩托化部隊。335團在松骨峰頂著汽油彈死守，有個排長腸子流出來拿綁腿扎著繼續打，最后陣地上就活下來七個血葫蘆似的兵。

這場仗打完，彭德懷親筆寫下 “三十八軍萬歲”的電文。捷報傳到國內那天，總參有個參謀嘀咕： “這梁大牙還真把'鼠將'的帽子甩太平洋去了。”更絕的是第四次戰役，38軍在漢江南岸硬扛美騎1師整整十五天。美軍飛機把山頭都削平了三尺，可直到主力撤完，陣地還在咱手里攥著。有個美軍戰地記者在回憶錄里寫： “那些中國士兵像是從地縫里長出來的，炮彈掀翻一層，又冒出來一層。”

細琢磨這事兒，梁興初首戰的躊躇倒顯出幾分可貴。真要是個愣頭青，不管不顧帶著部隊往里沖，保不齊就中了圈套。后來的三所里穿插，恰恰證明了他粗中有細的能耐。林彪當年力保他，看中的不就是這份戰場嗅覺？說起來，朝鮮戰場上栽過跟頭的將軍不止他一個，可能把跟頭摔成跳板的，梁興初算頭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