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游推出的《奧特曼》卡牌已于多年前,將“盲盒卡包”這種曾經高門檻的產品,下沉到了足夠低齡,足夠大眾化的層面。之后的《小馬寶莉》和春節檔后的《哪吒2》卡牌,延續甚至是推高了這種商品的普及性。由于這個過程過于迅速,相當于很多沒接觸過收藏卡及其玩法的家庭,忽然多出了一個小卡迷和一項不好簡單歸類的額外開支。對于普通家庭的家長,這項玩起來動輒幾十上百的支出很難忽略不計。但花錢買到了什么,各家的理解又不太一樣。
在某個特殊時期,集郵被當作“封、資、修”的產物,集郵活動被停止。許多集郵者被批斗,郵票被抄家、焚毀,原有的集郵組織和活動幾乎完全癱瘓,集郵者之間的交流也陷入停滯。1984年春晚上,姜昆的單口相聲《宇宙牌香煙》,更是讓紙品收集蒙上了一層“冤大頭”“智商稅”的色彩。就是到今天,也有一些朋友不理解為什么印刷類的“谷子”值那個價格。
在過去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我國內地沒有商業IP授權的概念。就連品牌、商標、名稱使用權、肖像使用權這些,大眾在認識上也是參差不齊。作為80后,我們小時候收集的明星海報、照片,買的貼紙、洋畫,使用的印著動畫形象的文具,很少有正版授權的。在這種環境浸染中長大的如今小學生的父母,要說都能跟上現在商業邏輯日益變遷的節奏,確實是強人所難了。
這里面也是有認知光譜的。比較極端的認為所有電影、動漫、明星周邊,別管正盜版、別管模型還是紙品,都是消費主義陷阱。片子看就看了,為什么還要買些不當吃不當喝的紀念品。一般的能接受正版周邊這個概念,但也同時關注實用性或者說IP授權之外東西本身的價值。更理想的能理解IP授權本身的價值,但還是對各種“盲盒”機制有所疑慮。
和一些玩卡小學生的家長聊過,普遍的困擾主要是兩點。一是盲盒商品的不確定性是否包含博彩的色彩,孩子抽包開盲盒過程中的得失悲喜是否會誘發賭癮;二是很難直接買到想要的卡,開包的過程會產生不少不需要的“冗余”,感覺是花了冤枉錢。
第一點說起來比較麻煩,和網游成癮、追星成癮問題差不多。每代人代謝學習、生活、情感苦惱與壓力的方式不盡相同,我們這代的一些方式現在已經無法重演了。新方式不斷涌現,各種良性與惡性的邊界,不同形式的陷阱,只能由孩子和父母一起摸索。喜歡重復操作累計積分又好爭勝的孩子,容易沉迷于有著相應機制的手游,反之玩玩就厭了。
剛看了大火的英劇《混沌少年時》,父親無比困惑和絕望的表示:我父親總是打我,我決心不打孩子,我做到了。我帶他練拳擊,沒多久就不練了。他喜歡畫畫,一畫幾個小時。后來又說要電腦,我給他配了桌子、鍵盤、耳機等等,還和他一起玩足球游戲……他一直待在房間里,我們以為是安全的,在房間里怎么會學壞呢……
從現象上說,有時候家長允許孩子玩個什么,不小心就玩廢了;或者阻攔他玩個什么,最后脫群了、擰巴了、叛逆了、抑郁了。沒有簡單又通用的解法,實在是情況復雜因人而異。很多家長最后的選擇是,在困惑與試探中保持彈性。有朋友家會在網上買好整盒的卡包,孩子達到某個成績或連續多少天不挑食、守紀律等等,可以兌換成獎勵卡包。孩子抽的時候也會學著小視頻里某些召喚“錦鯉”的儀式增加手氣,開出好卡一樣會很高興。這種讓孩子不碰錢不出去買的措施,確實能緩解“過度消費”的風險。
今天主要聊聊第二點,也就是抽包開盲盒開出“不需要”的東西,或者孩子自己也不知道哪個好,糊里糊涂把貴卡都換出去的問題。
首先說,一張卡本身的價值,不是簡單的來源于那張紙和印刷成本,而是各種授權的集成。比如說卡游出的《哪吒2》的卡,必然會包含“IP方授權”和“卡游出品”這兩個因素。同樣,官方出品的簽名卡,和你拿著一張官方出品的沒簽名的卡,找人去簽名,性質又不一樣。
關于收藏性這點,家長只需要知道那些限定數量的親簽卡、編號卡,有特殊歷史成因的稀缺卡收藏屬性高,市場交易價值也會明顯做出回應。剩下的按比例印的卡,根據稀有度和供需,價格不同,孩子玩的話不一定要追求收藏屬性。這么說吧,如果我有一張全班甚至是全校孩子都沒有的卡,讓我在一段時間里好好地秀了一把,那么這份回憶是值得珍藏的。
對于小學生,題材越大眾的卡,社交屬性越強。一張卡的價值,除了自己喜歡以外,還有別人認不認的問題。需求是多層次的,在滿足了生存和安全這些基礎需求之后,人類的幼崽就會追求與別人交流、共情同一個事物,被尊重、認同、甚至是羨慕的需求。這種需求是自然的、真實的。
一位老友的女兒今年四年級了,是班里的“玩卡三大佬”之一。她們三個會把自己不需要的《哪吒2》卡作為一種“一般等價物”投放“市場”。大致情況是這樣,同學們在寒假里都看了動畫電影《哪吒2》,開學了就會聊,成為了很熱的話題。卡出了之后就會有孩子開始買卡,換卡,而手里沒有能換的卡,又想參與一下的同學,就只能用卡之外的東西去交易。比如魅力值、情緒價值、借作業、講題、幫著干各種事、各種自制的或撿來的小物件,等等,不一而足。而換到卡之后,就可以以卡易卡了。我另一位老友六年級的兒子差不多就是這種“無中生有”模式。
這些方便攜帶又有某種官方背景的小紙片,確實為紙幣式微后的兒童世界,有效地注入了流動性。讓各種事物間的交換,變得更通暢。因為孩子們對這玩意還有收集需求,拿到自己喜歡的卡就不會換出去了,正好能抵消大佬們源源不斷注入的新卡。卡多的人甚至還會自制“福袋”,把產品原本的隨機性,重新注入到二級市場。
這個市場看似在良性循環,但問題是,“大佬”的家長是真金白銀花了錢的,而且并沒有看到實際的有價回報,總有一種“冤大頭”之感。有的甚至說,孩子對卡本身的喜愛倒是一般,但特別享受別人找她換,找她聊的感覺,等于是家長花錢在幫別人孩子集卡。而“無中生有”的孩子家長,倒是樂見其成。反正沒花錢買,也沒真的開包,換到的都是賺的。
涉及價值觀的東西,人人都有自己的價值排序。孩子會自己選擇做什么人,和誰交什么樣的朋友。對誰吃虧一點無所謂,去占誰的便宜。畢竟下一代人的事情,孰是孰非很難評斷。但我在這些交易中,看到了孩子們在以自己的方式釋放利他性,展現自己的價值。盲盒也好,卡牌也罷,只是一個交易的媒介。而這些交易,是基于一個個鮮活的“人”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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