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聯(lián)
“你早就拋棄了我們,還有臉回來找什么?”年輕男子的眼里燃燒著多年積壓的憤怒。
七十五歲的李明遠愣在原地,象腳鼓聲震得他幾乎窒息。
“孩子,我真的不知道……”老人顫抖著從褪色的錢包里取出那張泛黃的合影。
小翠急忙站出來解圍,“李云,你媽臨終前才告訴我真相”
年輕男子一愣,目光從憤怒轉為震驚。
李明遠望著這個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的中年男子,內心翻江倒海。
他萬沒想到,這次尋找舊時初戀的旅程,會讓他發(fā)現(xiàn)自己并非孤老一人……
01
窗外是上海初春的雨,細密如針,敲打著老舊的玻璃,發(fā)出輕微的聲響。
李明遠坐在窗前的藤椅上,望著窗外模糊的景色,仿佛看見了五十多年前的云南,看見了那個在橡膠林間奔跑的自己。
藤椅隨著他的動作發(fā)出輕微的吱呀聲,這聲音在空蕩的房間里顯得尤為刺耳。
七十五歲的他,已經(jīng)習慣了這種孤寂,退休十多年,妻子去世五年,兒女——他沒有兒女,只有一屋子的回憶和遺憾。
“咳咳——”劇烈的咳嗽打斷了他的思緒,他從口袋里掏出藥瓶,倒出兩粒藥丸,就著冷掉的茶水吞了下去。
墻上的掛鐘緩慢地走著,滴答,滴答,像是在計算著他剩余的時光。
對面墻上掛著一張泛黃的黑白照片,那是他年輕時在云南插隊時拍的,照片中的他朝氣蓬勃,身旁站著一個扎著長辮子的傣族姑娘,她的笑容如同云南明媚的陽光。
“阿蘭……”李明遠輕聲念出這個五十多年未曾出口的名字,聲音沙啞而顫抖。
那是一段被歲月塵封的記憶,一段他不敢觸碰卻也無法忘卻的往事。
上世紀六十年代末,他響應號召,從上海來到云南西雙版納的橡膠林插隊,在那里,他遇見了阿蘭,那個溫柔善良的傣族姑娘。
他們在勞動中相識,在朝夕相處中互生情愫。
阿蘭教他認識傣族的草藥,教他學會用當?shù)氐姆窖越涣鳎趟绾卧谝归g割膠,而他則教阿蘭漢字,教她唱上海的小調,講述外面世界的模樣。
那時的日子,雖然艱苦,卻充滿了單純的快樂和希望。
他們常常在林間小道上散步,看著夕陽西下,橡膠林披上一層金色的光芒。
“明遠,你會一直留在這里嗎?”記憶中阿蘭曾這樣問過,眼里滿是期待和忐忑。
那時的他,年輕氣盛,滿懷著回到大城市的夢想,只是含糊地回答:“我會盡量爭取留下來。”
但命運并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七十年代末,他接到了返城的通知,加上家里的老母親身體每況愈下,不斷地來信催促他回去。面對家庭和前途的雙重壓力,他最終選擇了離開。
那天,阿蘭送他到村口的大榕樹下,沒有哭泣,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眼里有太多無法言說的情感。
“明遠,無論你走到哪里,都要好好的。”這是她最后對他說的話。
他曾許諾會回來找她,但回到上海后,生活的重擔接踵而至。
母親的病情,工作的壓力,以及后來與另一個女子的婚姻,都讓他漸漸失去了與阿蘭聯(lián)系的勇氣。
婚姻失敗后,他成了孤身一人。
而今,面對余生不多的現(xiàn)實,那份深埋心底的愧疚和思念如潮水般涌來,讓他夜不能寐。
李明遠從抽屜里取出一個舊皮夾,里面夾著幾張早已泛黃的火車票和一張紙條,上面寫著一個地址:云南省西雙版納傣族自治州勐臘縣南臘村。
這是他當年插隊的地方,也是阿蘭生活的村莊。
“也許,是時候回去了,哪怕只是說一聲對不起。”李明遠喃喃自語,眼神中閃過一絲決絕。
他站起身來,從柜子里取出一個舊皮箱,開始收拾行李。
盡管醫(yī)生告訴他,他的身體狀況不宜長途旅行,但他已經(jīng)下定決心。
如果這是生命最后的旅程,那么他希望能夠了卻這個心愿。
春日的清晨,上海火車站人來人往。李明遠拖著行李箱,緩慢但堅定地走向檢票口。
站臺上,一位中年女子正在送別自己的父親。
“爸,到了那邊一定要多打電話回來。”女子叮囑道。
“知道了,知道了,我這把年紀又不是小孩子了。”老人笑著回應。
看著這對父女,李明遠心中泛起一絲酸楚。
他沒有子女,也沒有任何人為他送行,更沒有人期待他的歸來。
隨著一聲長鳴,列車緩緩啟動,李明遠靠在窗邊,看著窗外飛速后退的景色,心中五味雜陳。隨著火車的前行,上海的高樓大廈逐漸被遠遠甩在身后,他的思緒也飄回到了半個世紀前。
列車穿越大半個中國,從東部沿海一直向西南方向駛去。
第三天清晨,當李明遠醒來時,窗外的景色已經(jīng)完全變了。
高樓大廈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連綿的青山和起伏的梯田。
“先生,快到昆明了。”列車員提醒道。
李明遠點點頭,心中既緊張又期待。
到了昆明,他還需要轉乘長途汽車才能到達西雙版納。
旅途勞累讓他的身體有些吃不消,但心中的那份執(zhí)念卻讓他無法停下腳步。
在昆明汽車站,他買了一張前往西雙版納的長途汽車票。
上車前,他在路邊的小攤上吃了一碗過橋米線,這是他當年常吃的一種云南特色美食,熟悉的味道喚起了更多塵封的記憶。
汽車沿著盤山公路行駛,窗外的景色越發(fā)熱帶化。
茂密的雨林,挺拔的橡膠樹,成片的香蕉林,這一切都如此熟悉又陌生。
五十多年了,這里變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沒變。
經(jīng)過近十個小時的顛簸,汽車終于到達了西雙版納。
傍晚時分,李明遠拖著疲憊的身體,乘坐最后一班中巴車前往勐臘縣。
到達縣城已是深夜,他在一家簡陋的旅館住下,準備第二天一早去尋找南臘村。
夜里,他幾乎沒有合眼。
躺在陌生的床上,聽著窗外偶爾傳來的犬吠和蟲鳴,他的心情既緊張又忐忑。
明天,他將面對什么?阿蘭還在嗎?她過得好嗎?她會原諒他嗎?
這些問題在他的腦海中盤旋,直到東方露出魚肚白,他才迷迷糊糊地睡去,但很快又被鬧鐘叫醒。
02
簡單洗漱后,他拿著自己的行李和那張老舊的照片,出發(fā)前往南臘村。
縣城的早市已經(jīng)開始,各種少數(shù)民族的村民帶著自己的特產(chǎn)來到市場交易。
李明遠穿行其中,尋找前往南臘村的交通工具。
經(jīng)過打聽,他得知現(xiàn)在有摩的可以直接到村里,比他當年步行幾個小時要方便得多。
坐在摩托車后座上,李明遠緊緊抓住扶手,心跳加速。
山路十八彎,每一個轉彎都讓他更加接近那個魂牽夢縈的地方。
“老先生,您是來旅游的嗎?”年輕的摩的司機熱情地問道。
“不,我是來找人的。”李明遠簡短地回答,不想多談。
“找人?現(xiàn)在南臘村的年輕人都出去打工了,留在村里的大多是老人和孩子。”司機繼續(xù)說道。
李明遠心里一沉,但他并沒有放棄希望。或許村里的老人會記得阿蘭,會知道她的下落。
約莫一個小時后,摩托車駛入了南臘村。
村口的大榕樹依然挺立,但樹下多了一個石砌的涼亭,幾位老人正在那里下棋聊天。
看到有外人來,老人們投來好奇的目光。李明遠謝過摩的司機,拖著行李箱走向涼亭。
“各位老鄉(xiāng)好,我想打聽一個人。”李明遠走上前,有些局促地說道。
“你找誰啊,老同志?”一位頭發(fā)花白的老人放下棋子問道。
“我找一個叫阿蘭的人,大概七十多歲了,是傣族人。”李明遠說著,從口袋里掏出那張泛黃的照片,“就是這個人。”
老人們湊過來看了看照片,面面相覷,搖了搖頭。
“這照片太舊了,看不清楚。不過這么大年紀的阿蘭,村里有好幾個。”其中一位老人說道。
“她五十多年前住在村東頭,家里有一棵大芒果樹。”李明遠補充道,盡量提供更多細節(jié)。
老人們繼續(xù)討論了一會兒,其中一位似乎想起了什么:“你是不是那個上海來的知青?當年在橡膠林工作的?”
李明遠眼睛一亮:“是的,我是李明遠,1968年來的,1978年回上海的。”
“哦,我想起來了,你說的阿蘭是老支書的女兒吧?”老人恍然大悟。
“對對對,就是她!”李明遠激動地說,“她現(xiàn)在還在村里嗎?”
老人們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奇怪,相互對視了一眼,最后那位先開口的老人緩緩說道:“阿蘭啊……她幾年前就過世了。”
這句話如同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李明遠的心上。
他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幸好及時扶住了涼亭的柱子。
“過世了?”他喃喃重復,聲音幾乎微不可聞。
“是啊,肺病,走得挺安詳?shù)摹!崩先藝@了口氣,“她生前常提起你,說你是個好人,只是命運弄人。”
李明遠雙眼模糊,淚水不受控制地流下。
五十年的思念,五十年的愧疚,到頭來只換來一句“過世了”。
他感到雙腿發(fā)軟,慢慢坐在了涼亭的石凳上,將臉埋進了手掌中。
老人們看他情緒激動,也不忍心再多說什么,只是默默地遞給他一杯茶水。
“她……她晚年過得好嗎?”良久,李明遠才稍稍平復情緒,輕聲問道。
“還行吧,雖然辛苦了點,但她是個堅強的女人。”老人回答,但眼神有些閃爍,似乎在回避什么。
李明遠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老鄉(xiāng),如果有什么話,請直說吧。我來這里,就是想了解她的一切,無論好壞。”
老人們相互看了看,似乎在猶豫什么。
最后,一位看起來年紀最大的老人嘆了口氣:“李老弟,既然你誠心誠意地來了,我們也不瞞你。阿蘭過世前住在山那邊的寨子里,你要是想去看看,可以在村里住一晚,明天我?guī)闳ァ!?/p>
李明遠連忙點頭:“謝謝,太謝謝了。請問村里有招待所嗎?”
“招待所倒是沒有,不過村頭有家小餐館,樓上有幾間房可以住人,你可以去問問。”老人指向村口的方向。
李明遠道謝后,拖著沉重的腳步和行李,向村口走去。
天空開始飄起小雨,如同他此刻的心情,陰郁而憂傷。
村口的小餐館名叫“傣香園”,門前掛著幾串紅燈籠,顯得十分醒目。
推開門,一股濃郁的香料味撲面而來。店里只有幾張木桌,一位中年婦女正在吧臺后忙碌。
“您好,請問有房間住宿嗎?”李明遠放下行李,問道。
中年婦女抬頭看了他一眼,露出和善的笑容:“有啊,一晚八十元,包早餐。”
“那太好了,我住一晚。”李明遠掏出錢包。
“您是外地來的?看樣子年紀不小了,一個人來旅游啊?”婦女一邊收錢一邊閑聊。
“我是來找人的,一個老朋友。”李明遠簡短地回答。
“哦?找誰啊?說不定我認識。”婦女熱情地說。
“一個叫阿蘭的傣族女子,不過我剛聽說她已經(jīng)過世了。”李明遠語氣中帶著哀傷。
聽到“阿蘭”這個名字,婦女的表情明顯變了,她定定地看著李明遠,目光復雜:“您是……”
“我叫李明遠,五十多年前在這里當知青,和阿蘭是……朋友。”李明遠說道,有些難以啟齒的往事,讓他無法直接說出“初戀”二字。
“李明遠?”婦女的眼睛瞪大了,“您就是那個上海來的李知青?”
李明遠有些驚訝:“是的,你認識我?”
婦女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一下情緒:“我叫小翠,是阿蘭的侄女。她生前經(jīng)常提起您,說您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03
這突如其來的重逢讓李明遠感到震驚,他沒想到剛到村子就遇到了與阿蘭有親戚關系的人。
“請坐,請坐。”小翠引導李明遠坐到一張靠窗的桌子旁,給他倒了一杯熱茶,“您一定累了,先喝點茶休息一下。我去給您準備點吃的。”
李明遠點點頭,雙手捧著溫熱的茶杯,感受著久違的云南茶香。
他環(huán)顧四周,餐館的墻上掛著一些傣族風格的裝飾品和照片,其中一張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張合影,照片中有一個臉龐熟悉的中年女子,看起來很像年輕時的阿蘭。
“那是阿蘭嗎?”當小翠端著一盤小吃回來時,李明遠指著照片問道。
小翠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點了點頭:“是的,那是十多年前拍的,旁邊那個是她兒子,李云。”
“兒子?”李明遠驚訝地問,“阿蘭結婚了?”
“是啊,在您走后不久,她嫁給了村里的一個老實人,生了個兒子。”小翠的語氣中有些異樣,但很快又恢復了正常,“您先吃點東西吧,我去樓上給您準備房間。”
李明遠機械地點點頭,目光仍然停留在那張照片上。
照片中的阿蘭雖然已經(jīng)是中年,但依然能看出年輕時的影子,而她身邊的那個年輕人,五官輪廓卻莫名地讓李明遠感到熟悉,仿佛在哪里見過。
小吃是李明遠曾經(jīng)最愛的傣族風味小點——椰子糯米飯和竹筒飯,還有一小碟用野菜做的涼拌菜。
他嘗了一口,熟悉的味道瞬間喚起了五十年前的記憶,那時阿蘭也常常給他做這些。
吃完飯,小翠帶他上樓看房間。
房間很簡單,但干凈整潔,窗外正好可以看到村口的大榕樹和遠處的橡膠林。
“李叔,您休息一下吧,晚上有什么事就叫我。”小翠說完便下樓去了。
李明遠放下行李,坐在床邊,望著窗外熟悉又陌生的風景,思緒萬千。
阿蘭已經(jīng)不在了,他此行的目的似乎已經(jīng)無法達成。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遇到了阿蘭的侄女,還得知阿蘭有一個兒子。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在窗戶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李明遠躺在床上,聽著雨聲,想著往事,不知不覺中睡著了。
夢中,他又回到了五十多年前,回到了那個陽光明媚的下午,他和阿蘭在橡膠林中散步,談論著未來。
阿蘭的笑容如花般綻放,她輕聲說:“明遠,無論發(fā)生什么,我都會等你。”
“李叔,李叔,醒醒,該吃晚飯了。”一個聲音將他從夢中喚醒。
李明遠睜開眼,發(fā)現(xiàn)小翠正站在床邊輕輕搖晃著他的肩膀。
窗外已經(jīng)天黑,雨停了,月光透過窗戶灑進房間。
“我睡了多久?”李明遠揉了揉眼睛,問道。
“有幾個小時了,我看您太累了,就沒叫您。”小翠說道,“現(xiàn)在該吃晚飯了,我做了些家常菜。”
李明遠點點頭,跟著小翠下樓。
餐館里已經(jīng)坐了幾位客人,都是當?shù)厝耍吹嚼蠲鬟h投來好奇的目光。
小翠帶他來到一張靠里的桌子,上面已經(jīng)擺了幾道菜:炒野菜、酸辣魚、烤竹節(jié)蟲和一壺傣族特有的米酒。
“嘗嘗看,這些都是您以前愛吃的。”小翠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熟悉,仿佛早就認識他一樣。
李明遠有些疑惑:“小翠,你怎么知道我喜歡吃什么?”
小翠微微一笑:“阿蘭阿姨常跟我們說起您,說您最愛吃她做的這些傣族菜。”
李明遠心中一暖,沒想到阿蘭這么多年還記得他的口味。
他嘗了一口酸辣魚,味道和記憶中的幾乎一模一樣。
“小翠,能跟我多說說阿蘭的事嗎?她這些年過得怎么樣?”李明遠小心翼翼地問道。
小翠放下筷子,表情變得有些復雜:“阿蘭阿姨的日子并不好過。她丈夫是個老實人,但沒什么本事,家里就靠她種地和賣些手工藝品維持生活。后來丈夫生病去世,她一個人撫養(yǎng)兒子長大。”
“她兒子現(xiàn)在在哪里?做什么工作?”李明遠繼續(xù)問道。
“李云在山那邊的寨子里,有自己的家庭,開了一家農家樂,生活還不錯。”小翠回答,但眼神有些閃爍。
李明遠想問更多關于李云的事,但看到小翠似乎有些不自在,便沒有繼續(xù)追問。
兩人默默地吃完晚餐,小翠收拾了碗筷,給李明遠倒了杯茶。
“李叔,明天我?guī)ダ钤颇抢锟纯窗伞?strong>那里有個傣族慶典,很熱鬧的。”小翠突然提議。
李明遠有些意外,但很快答應了:“好啊,太好了。我很想見見阿蘭的兒子。”
“那您早點休息,明天一早我們就出發(fā)。”小翠說完,轉身去招待其他客人了。
回到房間,李明遠的心情既期待又緊張。他即將見到阿蘭的兒子,這是他從未想過的事情。或許,通過李云,他能更多地了解阿蘭晚年的生活,能夠在心靈上與她有一個告別。
第二天清晨,李明遠早早地起床,簡單梳洗后下樓。
小翠已經(jīng)在樓下等候,她準備了一些當?shù)氐狞c心作為早餐。
“李叔,我約了一輛吉普車來接我們,待會兒就到。”小翠一邊吃早餐一邊說道。
“去李云那里要多久?”李明遠問道。
“大約一個小時的車程,路不太好走。”小翠回答,“那里是一個小寨子,比較偏遠,但風景很美。”
吃完早餐,一輛破舊的吉普車停在了餐館門口。李明遠和小翠上了車,向山里駛去。
車子沿著崎嶇的山路行駛,窗外的景色越來越原始。
04
茂密的熱帶雨林,陡峭的山崖,偶爾可以看到幾只猴子在樹上跳躍。
這一切都讓李明遠想起了當年插隊時的場景。
“小翠,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行駛途中,李明遠突然開口。
“您問吧,李叔。”小翠回答。
“阿蘭……她晚年有提起過我嗎?”李明遠有些忐忑地問道。
小翠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輕聲說:“提起過,很多次。她說您是她這輩子最難忘的人,她從不責怪您離開,只希望您在上海過得好。”
李明遠的眼圈瞬間紅了:“我對不起她,我本應該回來的,但生活的重擔讓我失去了勇氣。”
“阿蘭阿姨從不怪您,她常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小翠安慰道。
車子繼續(xù)前行,李明遠的思緒飄回到了過去。
他想起了與阿蘭在橡膠林中相處的點點滴滴,想起了她教他用傣族方言說“我愛你”,想起了分別時她強忍淚水的樣子。
“到了,就是前面那個寨子。”小翠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回憶。
李明遠抬頭看去,一個傣族傳統(tǒng)的竹樓村落出現(xiàn)在眼前。
竹樓錯落有致地分布在山坡上,周圍是成片的芭蕉林和橡膠林。
村口的空地上,已經(jīng)聚集了不少人,似乎正在準備什么活動。
“今天是傣族的潑水節(jié),寨子里很熱鬧。”小翠解釋道。
車子停在村口,李明遠和小翠下了車。
村民們都穿著節(jié)日的盛裝,臉上洋溢著喜悅的笑容。
空氣中飄著香甜的糯米飯和烤肉的味道,還有竹笛和象腳鼓的聲音。
“小翠姐!”一個年輕女子向他們揮手,快步走了過來。
“阿妹,你來了。”小翠笑著迎上去,然后轉向李明遠,“李叔,這是我侄女阿妹,李云的女兒。”
李明遠一愣,沒想到眼前這個年輕女子竟是阿蘭的孫女。
他仔細打量著阿妹,發(fā)現(xiàn)她的眉眼間確實有幾分阿蘭的影子。
“阿妹,這位是李叔,從上海來的,是你奶奶的老朋友。”小翠介紹道。
“李爺爺好,歡迎您來我們寨子。”阿妹禮貌地問好,但眼神中帶著好奇和一絲警惕。
“你好,阿妹。”李明遠有些激動,聲音微微顫抖。
“爸爸在家等您,我?guī)鷤冞^去吧。”阿妹說道,轉身帶路。
他們跟著阿妹穿過熱鬧的村子,來到一座精致的竹樓前。
竹樓前掛著“云水山莊”的牌子,幾位游客正在拍照留念。
“這就是我爸開的農家樂,生意還不錯。”阿妹自豪地介紹道。
他們剛走到竹樓下,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從樓上走下來。
他身材高大,皮膚黝黑,五官輪廓與照片中的李云一致,但讓李明遠感到震驚的是,這個男子的眉眼間竟有幾分自己年輕時的影子。
“爸,人帶來了。”阿妹喊道。
李云走到近前,上下打量著李明遠,表情復雜。兩人四目相對,一時無言。
“你就是李明遠?”最終,李云先開口了,聲音低沉而有力。
“是的,我是李明遠。”李明遠點點頭,不知為何,他的心跳加速,有一種莫名的緊張感。
“小翠阿姨說你是我媽的老朋友?”李云繼續(xù)問道,語氣中帶著一絲質疑。
“是的,我和你母親五十多年前認識的,我那時在這里當知青。”李明遠解釋道。
李云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說:“進屋說吧,外面太熱了。”
他們跟著李云上了竹樓。
樓上的大廳布置得很雅致,傣族風格的裝飾品和現(xiàn)代家具完美融合。
一個中年婦女正在給幾位客人上茶。
“這是我妻子,小芳。”李云簡單介紹道,“小芳,這位是李明遠,從上海來的,是我媽的老朋友。”
小芳微笑著點點頭:“您好,李叔,請坐。”
他們坐下后,小芳給每人倒了一杯茶,然后借口去廚房忙碌,離開了大廳。
氣氛有些尷尬,李明遠不知該如何開口。是詢問阿蘭的晚年?還是表達自己的歉意?或者贊美李云的成就?
出乎意料的是,李云突然用流利的上海話開口了:“聽說你是要來找我媽的?”
李明遠愣住了,沒想到李云會說上海話,而且如此標準。
他下意識地也用上海話回答:“是的,我一直很想念她,想來看看她。”
“她已經(jīng)不在了,前年過世的。”李云的語氣冷淡。
“我知道了,我很抱歉。”李明遠低下頭,“我本應該早些年回來看她的。”
“早些年?”李云冷笑一聲,“四十多年前就該回來了吧?”
李明遠抬起頭,看著李云的眼睛:“你說得對,我辜負了她的信任和等待。這么多年來,我一直活在愧疚中,現(xiàn)在我年紀大了,想來彌補一些遺憾,哪怕只是看一眼她的墳墓。”
李云的表情微微動容,但很快又恢復了冷漠:“隨便找個借口,就想消除內心的負罪感?”
小翠見氣氛緊張,趕緊打圓場:“李云,別這樣,李叔大老遠來,就是想念阿蘭阿姨。咱們傣族人最講究待客之道了。”
李云沒有立即回應,而是站起身來,走到墻邊一張照片前。
那是一張全家福,照片中的李云一家五口,笑容滿面。
“這是我的家人,我妻子,我的三個孩子。”李云指著照片說,“我媽雖然生活艱苦,但看到她有了孫子孫女,她很開心。她臨終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孩子們。”
05
李明遠走過去,仔細端詳著照片中的每一個人。
他突然發(fā)現(xiàn),照片中李云的三個孩子,都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他們的眉眼,像極了李明遠年輕時的樣子。
一個可怕的念頭如閃電般在李明遠的腦海中閃過。
他轉向李云,聲音顫抖:“你……你是哪一年出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