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豆大的雨點砸在陳三的斗笠上,發出密集的噼啪聲。他弓著背,護著新打好的雕花木柜,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家趕。山路泥濘,蓑衣早已濕透,貼在身上又冷又重。
繞過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樹時,一陣若有若無的嗚咽聲隨風飄來。陳三停下腳步,側耳細聽,那聲音像是從山澗方向傳來,夾雜在嘩啦啦的雨聲中,時斷時續。
"這鬼天氣,莫不是聽岔了?"他自言自語著,卻還是轉身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山澗的水位暴漲,渾濁的洪水裹挾著斷枝碎石奔涌而下,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撥開被山洪沖得東倒西歪的蘆葦,陳三的瞳孔猛地收縮——巨石縫隙里蜷縮著一個渾身泥漿的孩童,約莫七八歲光景,衣衫襤褸,裸露在外的皮膚被碎石劃出道道血痕。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脖頸上掛著的半塊銀鎖,在雨幕中泛著幽藍的光。
"莫怕莫怕。"陳三連忙脫下蓑衣,小心翼翼地將孩子裹住。入手冰涼,孩子在他懷里瑟瑟發抖,嘴唇青紫,卻始終不發一言。陳三注意到,那半塊銀鎖上雕刻著一個栩栩如生的狼頭,狼眼處鑲嵌著一顆暗紅色的寶石,在雨水中泛著詭異的光澤。
"這是誰家的孩子?"陳三正疑惑間,山腳下傳來急促的銅鑼聲,夾雜著村長的喊聲:"后山塌方了!王獵戶家的牛娃子被沖走了!大家快去找找!"
陳三心頭一緊,低頭看向懷中的孩子。孩子似乎聽懂了什么,突然抓住他的衣襟,眼中閃過一絲驚恐。陳三輕輕拍著孩子的后背:"別怕,有我在。"
雨勢漸小,陳三抱著孩子往山下走。路過老槐樹時,一陣陰風掠過,樹影婆娑,仿佛有無數雙眼睛在暗處窺視。陳三不由得加快腳步,懷中的孩子卻突然掙扎起來,指著老槐樹的方向,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聲響。
"怎么了?"陳三順著孩子的手指望去,只見老槐樹的樹干上,不知何時多了一道深深的爪痕,樹皮翻卷,滲出暗紅色的汁液,在雨水中暈染開來,宛如血跡。
陳三心頭一凜,連忙抱著孩子快步離開。身后,老槐樹的枝葉無風自動,發出"沙沙"的響聲,仿佛在低聲訴說著什么。
回到家,陳三燒了熱水,給孩子擦洗身子。孩子始終一言不發,只是緊緊攥著那半塊銀鎖,眼神空洞。陳三注意到,孩子的后頸有一道淡淡的疤痕,形狀奇特,像是一道符咒。
"你叫什么名字?"陳三輕聲問道。
孩子搖搖頭,指了指自己的喉嚨,又搖搖頭。
"不會說話嗎?"陳三嘆了口氣,"那以后就叫你阿青吧,青石鎮的青。"
夜深人靜,陳三躺在床上,聽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久久無法入睡。他總覺得,今晚救下的這個孩子,似乎藏著什么不為人知的秘密。那半塊銀鎖,那道爪痕,還有老槐樹上滲出的"血跡",都讓他隱隱不安。
突然,隔壁傳來一陣異響。陳三猛地坐起身,豎起耳朵細聽。那是木屑摩擦的聲音,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擦木板。他輕手輕腳地走到阿青的房間門口,透過門縫望去——月光下,阿青正蹲在地上,用指尖在木地板上畫著什么。
陳三屏住呼吸,借著月光看清了地板上的圖案——那是一個詭異的圖騰,由無數扭曲的線條組成,中央赫然是一個猙獰的狼頭,與銀鎖上的圖案一模一樣。
阿青似乎察覺到了什么,突然轉過頭來。月光照在他的臉上,陳三驚駭地發現,孩子的瞳孔在黑暗中泛著幽幽的綠光,像極了野獸的眼睛。
收養啞童的消息在青石鎮不脛而走。茶館里,老板娘磕著瓜子,繪聲繪色地講述:"三更天我起來解手,親眼瞧見那孩子蹲在房頂上,對著月亮學狼叫!那聲音,聽得人寒毛直豎!"
貨郎挑著擔子走街串巷,神秘兮兮地比劃:"前日去陳三家送木器,看見那孩子用木屑在地上畫滿帶血的符咒!我瞧著,那可不是什么正經玩意兒。"
陳三對這些流言蜚語充耳不聞。他正忙著給阿青收拾出一間小屋,將木工坊里最好的木料都搬了進去。夜深人靜時,他常常坐在阿青床邊,借著月光端詳那半塊銀鎖。
鎖芯上細若發絲的咒文在月光下若隱若現,陳三總覺得這些紋路似曾相識。他翻出祖傳的木工圖譜,一頁頁仔細比對,終于在最后一頁找到了相似的圖案——那是一道鎮妖符,相傳是百年前一位游方道士所留。
"師父..."阿青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尖在桌面劃出歪扭的字跡:"月圓夜,鎖要斷。"
陳三心頭一跳,抬頭看向阿青。孩子的眼睛在黑暗中泛著幽幽的綠光,仿佛能看透人心。他想起三天前的那個雨夜,老槐樹上滲出的"血跡",還有阿青后頸那道符咒般的疤痕。
"阿青,你..."陳三剛要開口,窗外突然傳來一聲凄厲的狼嚎。阿青渾身一顫,猛地撲進陳三懷里,小小的身子不住發抖。
陳三輕輕拍著阿青的后背,目光卻落在窗外的老槐樹上。月光下,樹影婆娑,仿佛有無數雙眼睛在暗處窺視。他注意到,樹干上的爪痕似乎比三天前更深了,暗紅色的汁液順著樹皮緩緩流下,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師父..."阿青突然抬起頭,用沙啞的聲音說道:"二十年前...狼妖屠村...老道士將我魂魄封入銀鎖..."
陳三渾身一震,難以置信地看著懷中的孩子。阿青的瞳孔在黑暗中收縮成一條細線,聲音忽遠忽近:"今夜子時...妖魄歸位..."
話音未落,阿青突然昏厥過去。陳三連忙將他抱上床,卻發現孩子的體溫異常冰冷,呼吸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他顫抖著手解開阿青的衣領,后頸的符咒疤痕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紅光。
窗外,此起彼伏的狼嚎聲越來越近。陳三沖到窗前,只見后山方向騰起一股沖天妖氣,烏云翻滾,遮天蔽月。老槐樹的枝葉無風自動,發出"沙沙"的響聲,仿佛在低聲訴說著什么。
陳三轉身看向床上的阿青,孩子面色蒼白如紙,銀鎖上的狼頭寶石卻泛著妖異的紅光。他想起祖傳圖譜上的鎮妖符,想起老槐樹上的爪痕,想起阿青后頸的符咒疤痕...
"原來如此..."陳三喃喃自語,冷汗順著額頭滑落。他顫抖著手摸向工具箱,那里放著一把祖傳的桃木劍,劍身上刻著與銀鎖上一模一樣的鎮妖符。
窗外,狼嚎聲越來越近。陳三握緊桃木劍,目光在阿青和窗外之間來回游移。他知道,今夜子時,一場關乎生死的較量即將開始。
子時將至,狂風呼嘯,吹得窗欞"咯吱"作響。陳三守在阿青床邊,手中的桃木劍微微發燙。阿青依舊昏迷不醒,銀鎖上的狼頭寶石紅光閃爍,仿佛在呼應著什么。
突然,阿青猛地睜開眼睛,瞳孔收縮成一條細線,喉嚨里發出低沉的嘶吼。陳三驚駭地發現,孩子的指甲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尖銳如刀。
"師父..."阿青的聲音忽遠忽近,帶著野獸般的嘶啞,"快走...我控制不住了..."
話音未落,銀鎖上的裂紋突然擴大,一股黑霧從裂縫中滲出。陳三聞到一股濃重的腥臭味,仿佛置身于尸山血海之中。他下意識地后退一步,手中的桃木劍卻突然發出一聲清鳴,劍身上的鎮妖符泛起金光。
窗外,此起彼伏的狼嚎聲越來越近。陳三沖到窗前,只見后山古墓方向騰起一股沖天妖氣,烏云翻滾,遮天蔽月。老槐樹的枝葉無風自動,發出"沙沙"的響聲,仿佛在低聲訴說著什么。
"二十年前..."阿青的聲音突然變得清晰,"狼妖屠村,老道士將我魂魄封入銀鎖..."孩子指甲暴長,刺破掌心,鮮血順著指尖滴落,"今夜子時,妖魄歸位..."
陳三握緊桃木劍,冷汗順著額頭滑落。他想起祖傳圖譜上的記載:狼妖每逢月圓之夜,妖力大增,需以鎮妖符鎮壓。但若妖魄歸位,則需以神木精魄相克...
"阿青!"陳三大喊一聲,"你不是狼妖!你是昆侖神木轉世!"
阿青渾身一震,眼中閃過一絲清明。但很快,黑霧再次從銀鎖中涌出,孩子的面容扭曲,獠牙暴長。
"師父...快走..."阿青艱難地說道,"我...控制不住了..."
陳三咬緊牙關,他知道,現在不是猶豫的時候。他舉起桃木劍,劍身上的鎮妖符金光大盛。但就在他準備刺下的瞬間,阿青突然撲了上來,一口咬住他的手腕。
劇痛傳來,陳三卻驚訝地發現,阿青的獠牙并未刺破他的皮膚。相反,一股暖流從傷口處涌入,驅散了黑霧的腥臭。
"師父..."阿青松開嘴,眼中淚光閃爍,"我...我不是狼妖..."
陳三愣住了。他低頭看向手腕,那里赫然多了一道符咒般的印記,與阿青后頸的疤痕一模一樣。
窗外,狼嚎聲突然停止。陳三沖到窗前,只見后山方向的妖氣正在消散,烏云散去,月光重新灑落大地。老槐樹上的爪痕不知何時已經愈合,暗紅色的汁液消失無蹤。
陳三轉身看向阿青,孩子已經昏睡過去,銀鎖上的裂紋也奇跡般地愈合了。他輕輕撫摸著阿青的后頸,那道符咒疤痕正在慢慢變淡。
晨光熹微,陳三守在阿青床邊,一夜未眠。孩子依舊昏迷不醒,但呼吸平穩了許多。陳三摩挲著手腕上的符咒印記,若有所思。
突然,阿青猛地睜開眼睛,瞳孔中閃過一絲金光。"師父,"他的聲音清澈悅耳,與昨夜判若兩人,"我想起來了...我是昆侖神木轉世..."
陳三心頭一跳,連忙扶起阿青。孩子繼續說道:"二十年前,狼妖肆虐,老道士以畢生修為將我魂魄封入銀鎖,鎮壓狼妖。但狼妖妖力太強,我的魂魄一分為二,一半化作神木精魄,一半轉世為人..."
窗外,老槐樹的枝葉無風自動,發出"沙沙"的響聲。陳三注意到,樹干上不知何時開出了一朵小白花,在晨光中搖曳生姿。
"昨夜子時,狼妖妖魄歸位,"阿青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我的神木精魄也蘇醒了..."他抬起手,掌心浮現出一縷碧綠的光芒,"但狼妖的力量太強,我恐怕..."
話音未落,遠處突然傳來一聲震天動地的狼嚎。陳三沖到窗前,只見后山方向烏云密布,妖氣沖天。老槐樹上的小白花瞬間凋零,樹干上的爪痕再次出現,暗紅色的汁液順著樹皮緩緩流下。
"來不及了..."阿青站起身,眼中金光大盛,"師父,幫我最后一個忙..."
陳三還未來得及反應,阿青已經咬破指尖,在他手腕的符咒印記上畫下一道復雜的符咒。頓時,一股暖流涌入陳三體內,他感覺自己的五感變得異常敏銳,甚至能聽到遠處樹葉的沙沙聲。
"這是神木精魄的力量,"阿青的聲音忽遠忽近,"師父,用它來守護青石鎮..."
話音未落,阿青突然化作一道金光,沖天而起。陳三追出門外,只見金光與后山方向的妖氣在半空中相撞,爆發出耀眼的光芒。
"阿青!"陳三大喊一聲,卻見金光漸漸暗淡,妖氣也隨之消散。天空中飄落下一片碧綠的樹葉,落在陳三掌心,化作一枚小小的銀鎖。
陳三顫抖著手捧起銀鎖,發現鎖芯上的狼頭寶石已經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顆翠綠的寶石,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遠處,老槐樹上的爪痕不知何時已經愈合,樹干上重新開出了一朵小白花。陳三知道,這是阿青用最后的力量,換來了青石鎮的百年太平。
他輕輕摩挲著銀鎖,仿佛還能感受到阿青的溫度。晨光中,銀鎖泛著柔和的光澤,鎖芯上的咒文若隱若現,仿佛在訴說著一個跨越千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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