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4月16日,五一假期前的最后一個周末。
早上,長沙松雅湖收費站,一個中年女人突然從旅游大巴上失魂落魄地走了下來。
然后,蹲在草坪上,面如土色,好半晌沒有任何反應。
有工作人員發現她,趕忙上前詢問她的身體狀況。
這時,女人嘴里突然冒出幾個讓人崩潰的文字:
“我的兒子死了。”
那一刻,女人的表情依舊麻木,仿佛整個世界都在崩塌。
等到工作人員將其扶到一旁休息,女人的手機鈴聲接二連三的響起,她的臉上才慢慢浮現出濃郁的悲傷。
接著,便是痛苦的哭號。
“他是個駕駛員,他才33歲啊。”
“他是家里的頂梁柱啊。”
“為了生計,他常年在外奔波……”
女人今年58,和很多退了休的老人一樣,孩子大了,自己沒啥事出去旅旅游,晚年生活自得其樂。
不承想,一次短暫的遠行竟然成了永別。
自己的獨子,在一場車禍中喪生。
世間還有什么比人到中年,失去自己唯一的孩子痛得更徹骨?
就像傾注一生的心血澆灌一朵花,從來不預想ta會在某天突然夭折。
這一生,悲痛再無散去的可能。
02
相似的哭聲,我們不久前剛剛聽過。
江西景德鎮,那場讓全網揪心的“滅門車禍”一審開庭。
一場“人為的意外”,帶走的不僅是一家三口的性命,還碾碎了兩個驟然失獨的家庭。
遇難的小倆口都是獨生子女,結婚三年,孩子差7天才滿一周歲。
車禍當天,一家三口本來是要去孩子奶奶胡女士家中吃晚飯。
老人做了滿滿一桌子兒子兒媳愛吃的菜,卻遲遲不見孩子們到來。
之后,她打了二三十個電話,等來的卻是萬箭穿心。
如今半年多時間過去,胡女士和老伴夜不能寐。
老倆口不僅患上了創傷后應激障礙,還得了重度抑郁。
開庭前,有媒體上門采訪,出現在鏡頭里的胡女士,不是憔悴不堪,就是痛哭流涕。
說出來的話也是字字泣血,句句落淚:
“我沒有后代了,我的根被挖走了。”
“怎么這么命苦啊,一個都不給我留。哪怕留一個植物人給我,我都有個安慰了。”
直到現在,她還保留著從事故現場撿來的一只破破爛爛的襪子。
那是兒子留給他最后的記憶。
還有小半瓶水,也被她悉心收藏著。
出事前,兒媳還沒來得及喝完。
孩子們生前養的多肉枯萎后,也被胡女士精心照料著長了出來……
似乎,只要這些東西還在,孩子們就未曾真正地離開過。
可現實是,每當午夜夢回,思念蔓延,這個家中只剩下深深的絕望。
“為什么植物可以活過來,而她的孩子們卻再也回不來了。”
“好好的一個家,怎么一下子就變成這樣了。”
想起一句話:
這世上最悲傷的事,不是葬禮,而是要求一對父母出席自己孩子的葬禮。
白發人送黑發的悲劇,落在失獨家庭身上,顯得尤為慘烈。
03
2012年,江蘇揚州。
一座并不起眼的寺廟“大圣寺”里,住進了一個女居士。
她獨來獨往,常常對著一個日記本發呆。
隨便翻開一頁,都是一個母親止不住的眼淚:
遠德,兒子,今天是2010年的除夕之夜,原本是全家團圓、合家歡樂的好日子,可現在的我卻登上了去杭州的車,選擇了漂泊逃避。
遠德,兒子,我知道你們也難受,可我們在不同的地方,承受著不同的痛苦,也許我們都背著痛苦在哭泣,兒子,你說我們怎么辦……
女人來自鎮江農村,丈夫曾是一位鄉村教師。
即便很想多要一個孩子,可因為國家政策,他們始終無法如愿。
后來,唯一的兒子在一次事故中喪生,徹底壓垮了這個樸實的農村婦女。
滿懷著心中化不開的悲痛,在村里人對她這個“絕戶”的指指點點中,她一個人背上行囊,開始四處流浪。
最后,她來到了大圣寺。
這里,收留著一群和她有著相似經歷的失獨者。
只是青燈古剎也并非她的歸宿。
為了能和兒子在另一個世界再次相聚,女人早早給自己買好了一塊墓地,為自己的后事做好了一切準備。
在一篇日記的最后,她寫道
兒子,你要等我,奈何橋邊等我,我一定會來的。
你等我時,我最開心,因為我相信,我會跟你戰勝天。
天堂那邊沒有痛苦,我們母子會在那里相會。
與其說這是一篇篇日記,不如說這是一封封遺書。
子女的生命走到盡頭,孤守世間的父母,終生不過在奈何橋上逗留。
04
類似的故事還有很多。
不知道大家是否還記得,當年在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上被反復提起的失獨老人潘妙良。
潘老是清華大學教授,結婚時已經34歲,35歲才有孩子。
從清華大學退休后,他的獨子也正在準備自己的婚姻大事。
潘老和妻子本以為,未來就是子孫繞膝的天倫之樂。
誰曾想,意外來得猝不及防,又銘心刻骨。
2007年2月13日,正在籌備婚禮的兒子給母親發了一條短信:
“媽,我心臟不舒服。”
一句看似尋常的嘮叨,成了兒子最后的遺言。
等到潘教授趕到醫院時,兒子已經離他而去。
事后,潘教授把兒子發的那條短信,默默地轉到了自己的手機里。
這支舊手機一直被他帶在身邊,雖然老人嘴上不說,但是大家都知道,他一直在期盼,期盼著那個屬于兒子的號碼會再次響起。
隨著年歲的增長,兩個踽踽獨行的老人漸漸無法照料自己。
萬般無奈下,潘教授老兩口去了養老院,但養老院需要子女簽字擔保,才能入住。
最后他們還是回到了那間滿是回憶的房子,陪伴他們的只有餐桌上,兒子去世當天吃剩的半塊饅頭。
饅頭用保鮮膜封存著,上面貼著一張黃色的便簽:
“這是小宏2007年2月13日早晨吃剩的最后一塊饅頭。”
每一個字,都簡單至極,可落在紙上盡是心碎的聲音。
有人問:一個失獨者是怎樣活著的?
就是這樣:家已不成家,日子已不成日子。
在無人關照,無人依靠的世界,活著的人能守著的,只有回憶。
05
和大家分享一個數據:
2024年,《人口與經濟》雜志研究指出:
“當前50歲及以上「曾生子女無子女」婦女規模約為288.8萬人,遠高于一些學者此前的估算。”
要知道,這還不算50歲以下的獨生子女家庭。
時代的一粒灰,落在個人頭上,就是一座山。
所有失獨父母,活著都只是在咬牙堅持。
3年、5年、10年,這是失獨者給自己總結出來的時間規律。
3年之內一個坎兒,最難,徘徊在生死邊緣;
從傷痛中走出來,面對現實,需要5年;
而到了10年,隨著自己開始步入老年,對獨生子女的思念又開始加劇,自己的身體和養老問題接踵而至。
51歲的王玉瓊沒跨過去“3年的坎兒”。
原本是一個女強人的她,在失去獨生女后,也失去了所有的自信。
女兒因病去世,她害怕孩子會遭受同樣的疾病,拒絕再生育。
生意也荒廢了,和丈夫離婚后,常年住在親戚家。
最后,她把房子賣了。
所得的607萬,全部分給親朋好友,然后選擇了和這個世界說再見。
全國政協委員袁偉霞的一份調查顯示:
失獨家庭里的父母中,50%的人患有慢性疾病;患重大疾病的有15%。
另外,心理問題嚴重。他們會長期沉浸在失去孩子的痛苦中,60%以上的人還患有不同程度的抑郁癥,其中一半以上曾有過自殺傾向。
行走在漫天黑暗中的人,如果看不到光,是沒法走下去的。
就像一位失獨者說的那樣:
他們這一輩經歷了無數歲月的動蕩和磨難,從來沒有灰心過,但是這一次不行了,徹底失敗了,一點希望也沒有。
對于80后和90后來說,獨生子女是時代刻下的身份烙印。
如今雖已放松生育管控,但隨著經濟社會的發展,人們的生育觀念也在不斷更迭。
有很多年輕人,現在都選擇少生或者不生孩子。
也就是說獨生子女家庭,在未來相當長一段時間,依然會有很多。
中國產業信息網:中國獨生子女人數變化(億)
知乎上有個熱門問答:
獨生子女是一種怎么樣的體驗?
高贊回答是:
不敢死,不敢遠嫁,特別想賺錢,因為他們只有我。
我們常說,父母是我們和死神之間的一堵墻。
其實,孩子何嘗不是父母抵御死神最堅實的那堵墻呢?
為人子女,能夠好好活著,就是對父母的安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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