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除夕夜的北京工人體育館后臺,一個光頭演員正對著空碗反復練習吃面條的動作。
當導演黃一鶴沖進來警告——這節目要是出了問題,就是大事故。
這個叫陳佩斯的年輕人只是淡淡地回了句——大不了回內蒙插隊種地去。
誰也沒想到,當晚《吃面條》的演出讓全國觀眾笑得前仰后合,開創了中國電視小品的先河。
而陳佩斯這個名字,也與中國喜劇緊緊綁在了一起。
在《吃面條》之前,春晚舞臺上從未出現過這樣的表演形式。
陳佩斯用夸張卻不失真實的表演,把一個餓極了的龍套演員演繹得惟妙惟肖。
現場反應極其熱烈,有人甚至寫信到電視臺,說這是第一次知道,電視里的人能讓我笑到尿褲子。
這臺節目的成功,不僅確立了小品這一藝術形式在春晚的地位,也讓陳佩斯和搭檔朱時茂一夜成名。
在之后的十幾年里,他們陸續創作了《主角與配角》、《警察與小偷》、《王爺與郵差》等經典作品,兩人成春晚最受期待的黃金搭檔。
但陳佩斯的藝術之路從來不是一帆風順的。
從小生長在藝術世家的他,父親陳強是著名的反派演員。
特殊年代里,他看到父親因飾演反派而受到不公正待遇,這在他心中種下了對藝術純粹性的執著追求。
進入八一電影制片廠后,他從跑龍套做起,憑借過人的表演天賦逐漸嶄露頭角。
正是這種在逆境中成長的經歷,塑造了他倔強不屈的性格特質。
1998年春晚成為陳佩斯藝術生涯的轉折點。
那場《王爺與郵差》的演出堪稱災難——
朱時茂的麥克風出了問題,陳佩斯不得不貼著他吼臺詞;精心設計的走位全亂套;關鍵的音效遲遲不出。
下臺后,這個從不服軟的硬漢躲在廁所隔間痛哭——他們把藝術當什么了?
這次失敗的演出,讓他對春晚舞臺產生了深深的失望。
更讓他憤怒的是,1999年他發現央視在未經授權的情況下,將他與朱時茂的小品制成VCD熱賣。
當他找上門理論時,得到的卻是——沒有我們捧,你算老幾的冷嘲熱諷。
這次沖突徹底點燃了陳佩斯的倔脾氣。
盡管朱時茂勸他忍忍算了,他還是堅持把央視告上法庭。
在知識產權意識淡薄的90年代,這樣的舉動需要極大的勇氣。
勝訴那天,他在法院門口對記者說——我不是為了錢,是要告訴后人,藝術家不是奴才。
這句話道出了他對藝術尊嚴的堅守,同時,也讓他付出了沉重代價——恐嚇信塞滿信箱,春晚舞臺再不見陳小二的身影。
多年后有導演透露,春晚曾三顧茅廬請他出山,條件隨便開,他卻只回了一句——我那棵石榴樹該剪枝了,沒空。
從春晚舞臺消失后,陳佩斯經歷了人生最低谷。
他的影視公司倒閉,負債累累,最困難時連女兒的280元學費都拿不出來。
但他并沒有就此放棄藝術理想。
在妻子王燕玲的建議下,他們到北京延慶承包荒山種樹。
兩年的農民生活磨礪了他的意志,當第一批石榴樹結果盈利30萬元后,他毅然決然地投身話劇事業。
2001年的話劇市場一片蕭條,但陳佩斯卻看到了舞臺藝術最本真的價值。
他拿出全部家當排演《托兒》,為5秒鐘的摔跤鏡頭連續摔了38次,尾椎骨腫得沒法坐椅子;
為體驗婚托的真實狀態,他帶演員混進婚介所被識破,熱茶潑在臉上也毫不退縮。
《托兒》的成功開啟了陳佩斯藝術生涯的新篇章,隨后,他帶著《陽臺》、《戲臺》、《驚夢》等多部劇作跑遍全國,都場場爆滿。
他立下規矩:絕不降價,絕不相送。
在商業化浪潮席卷文藝界的今天,這樣的堅持顯得尤為珍貴。
可以說,陳佩斯用行動證明,真正的藝術家可以站著掙錢,不需要為五斗米折腰。
正如他在采訪中所說——
我這輩子最得意的作品,不是逗樂了十幾億人,而是沒對任何人彎過腰。
可以說,從1984年《吃面條》的一夜成名,到與央視的正面沖突,再到話劇舞臺的重新崛起;
陳佩斯的人生,貫穿始終的,是他對藝術純粹性的執著追求和不向世俗低頭的硬骨頭精神。
在這個娛樂至上的時代,陳佩斯的堅守尤為難得。
他不炒作、不妥協、不隨波逐流,用半生詮釋了一個真正藝術家的風骨。
而當我們回看那些讓觀眾笑中帶淚的經典作品時,會發現最打動人的不僅是精湛的表演,更是表演背后那個始終挺直脊梁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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