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勢敗休云貴,家亡莫論親。偶因濟劉氏,巧得遇恩人。”《紅樓夢》里這首為巧姐兒命運而作的判詞,背后是劉姥姥與榮國府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劉姥姥二進榮國府,本是帶著新鮮蔬果來感恩的,卻在不經(jīng)意間,一個舉動令王夫人無地自容,也為我們揭開了榮國府那看似光鮮亮麗背后的復(fù)雜人情與微妙關(guān)系。
一進榮國府:劉姥姥的初次試探
劉姥姥一進榮國府,是因為家境貧寒,女婿狗兒一家生計艱難。狗兒祖上曾與王家連宗,劉姥姥便帶著外孫板兒,硬著頭皮前往榮國府攀親。榮國府高門大戶,門檻高得讓劉姥姥望而卻步。
但她憑借著事先謀劃好的方案,找到了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周瑞家的出于當(dāng)年狗兒曾幫過自家丈夫的情分,以及想在劉姥姥面前賣弄本事,便將她引薦給了王熙鳳。
王熙鳳見到劉姥姥時,場面話一套接著一套,先是說賈府也不過是個空架子,把劉姥姥唬得以為白跑一趟。但最終,王熙鳳還是給了劉姥姥二十兩銀子外加一吊坐車錢。
這二十兩銀子,對于榮國府來說或許只是九牛一毛,可對劉姥姥一家而言,卻是解了燃眉之急。劉姥姥千恩萬謝地離開,心里對榮國府的慷慨有了深刻印象,也為她二進榮國府埋下了伏筆。
當(dāng)時王夫人雖未直接露面,但她對劉姥姥的態(tài)度通過周瑞家的傳達給了王熙鳳。王夫人說:“他們家原不是一家子,不過因出一姓,當(dāng)年又于太姥爺在一處做官,偶然連了宗的。這幾年來也不大走動,當(dāng)時他們來一遭,卻也沒空了他們。
今兒既來了瞧瞧我們,是他的好意思,也不可簡慢了他。便是有什么說的,叫奶奶裁度著就是。”
從這番話里,能聽出王夫人言語間對劉姥姥這門遠親并不十分看重,只是礙于情面,不好太過怠慢,用 “好意思” 這樣模棱兩可的詞,既給劉姥姥留了點面子,也表明了自己的態(tài)度。
二進榮國府:從感恩到鬧劇
劉姥姥二進榮國府,并非單純?yōu)榱嗽儆懶╁X財,更多是帶著自家地里新鮮摘下的瓜果蔬菜,來感謝榮國府上次的救濟之恩。她這一趟,本是帶著質(zhì)樸的感恩之心,卻因賈母的好奇,被留下住了幾日,從而引發(fā)了一系列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
賈母設(shè)宴款待劉姥姥,王熙鳳和鴛鴦為了討賈母歡心,故意捉弄劉姥姥。她們讓劉姥姥當(dāng)眾說出 “老劉,老劉,食量大似牛,吃一個老母豬不抬頭” 這樣的笑話,引得眾人哄堂大笑。
劉姥姥自然明白這是大家拿她取樂,但為了能讓眾人高興,她也順著配合,絲毫沒有生氣或窘迫。在宴會上,王熙鳳還特意用一雙老年四楞象牙鑲金的筷子給劉姥姥夾菜,這筷子又沉又滑,劉姥姥根本使不慣,連一個鴿子蛋都夾不起來,引得眾人又是一陣大笑。
劉姥姥自嘲道:“這叉爬子比俺那里鐵掀還沉,那里犟的過他。” 她這般插科打諢,把眾人逗得前仰后合,宴會的氣氛也達到了高潮。
酒足飯飽之后,劉姥姥因為喝了不少酒,又吃了過多油膩食物,肚子開始不舒服,便起身去廁所。出了廁所后,酒勁上頭,她暈暈乎乎地辨不清方向,竟然誤入了怡紅院。
怡紅院是賈寶玉的住處,布置得極為奢華精美,劉姥姥一進去,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她以為這是哪位小姐的閨房,還感嘆道:“這是那個小姐的繡房,這樣精致?我就像到了天宮里一樣。” 她又驚又喜,走著走著,便覺得頭重腳輕,一屁股坐在了寶玉的床上,不一會兒就鼾聲如雷地睡了過去。
這邊,眾人許久不見劉姥姥回來,都有些著急。板兒找不到姥姥,急得直哭。襲人等丫鬟四處尋找,最后在怡紅院發(fā)現(xiàn)了正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劉姥姥。襲人又氣又急,趕忙叫醒劉姥姥。
劉姥姥醒來后,看到周圍的人,才知道自己闖了大禍,嚇得不知所措,連忙向襲人等人賠罪。
王夫人的顏面掃地
劉姥姥這一誤闖怡紅院并睡在寶玉床上的舉動,對于王夫人來說,無疑是一場巨大的羞辱。王夫人作為榮國府的當(dāng)家主母,平日里最注重家族的體面和規(guī)矩。
寶玉是她的心頭肉,是榮國府未來的希望,他的住處自然是尊貴無比,不容有絲毫褻瀆。而劉姥姥作為一個鄉(xiāng)下窮親戚,不僅在宴會上出盡洋相,如今更是跑到寶玉的床上睡覺,這在王夫人看來,簡直是不可饒恕的行為。
王夫人平日里就不太待見劉姥姥這樣的窮親戚,覺得她有損榮國府的體面。之前劉姥姥一進榮國府時,王夫人就沒打算親自接見,只是讓王熙鳳隨便打發(fā)一下。這次劉姥姥二進榮國府,雖然是賈母留她住下,但王夫人心里肯定是不太樂意的。
如今劉姥姥做出這樣的事,王夫人的顏面徹底掃地。她心里或許在想,這個劉姥姥怎么如此不知好歹,自己好心救濟她,她卻跑到家里來搗亂,讓自己在眾人面前丟盡了臉。
然而,王夫人又不能直接發(fā)作。一來,劉姥姥是賈母留下的客人,賈母對劉姥姥頗為喜歡,王夫人不好拂了賈母的面子;二來,劉姥姥畢竟是來感恩的,自己若是對她過于苛責(zé),傳出去恐怕會落得個刻薄寡恩的名聲。
所以,王夫人只能把這口氣憋在心里,有苦難言。當(dāng)她得知劉姥姥的所作所為后,估計只能暗暗咬牙,卻又無可奈何。
在劉姥姥離開榮國府時,一向節(jié)約的王夫人罕見地拿出了一百兩銀子送給她。這一百兩銀子,表面上看是對劉姥姥的賞賜,實際上更像是王夫人急于打發(fā)劉姥姥離開的 “封口費”。
王夫人希望用這一百兩銀子,讓劉姥姥趕緊離開榮國府,不要再在這里丟人現(xiàn)眼,也算是用錢來挽回一點自己丟失的顏面。
劉姥姥二進榮國府,從最初的感恩之行,到后來因為種種意外舉動成為眾人的笑料,再到讓王夫人顏面掃地,這一系列情節(jié)生動地展現(xiàn)了榮國府內(nèi)部復(fù)雜的人際關(guān)系和森嚴的等級制度。
劉姥姥雖然是個鄉(xiāng)下老婦,但她有著自己的處世智慧,懂得如何在榮國府這樣的富貴之地周旋。而王夫人作為榮國府的當(dāng)家主母,雖然平日里高高在上,但在面對劉姥姥這樣的意外情況時,也只能無奈地咽下苦果,維護著家族表面的和諧與體面。
《紅樓夢》正是通過這樣一個個生動的細節(jié),為我們描繪出了一幅封建社會貴族生活的全景圖,讓我們看到了繁華背后的虛偽、無奈與世態(tài)炎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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