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叫趙國安，今年62歲，中師畢業，退休前在小城市的一家建筑公司做庫房管理員，算是個清閑又穩定的工作。

退休以后，每月退休金7600元，算不上富裕，但在我們這個小城市里，算是中上水平了。

我和老伴王玉蘭結婚三十多年了，她比我小兩歲，高中學歷，年輕時在供銷社上班，后來說單位效益不好，她就提前下崗了，做過點小生意，后來干脆在家照顧孩子。

我們有一個兒子，小名叫小軍，從小聰明伶俐，也算爭氣，大學畢業后留在了大城市工作，結了婚，媳婦是他大學同學，家境不錯。

我們這個家表面上風平浪靜，實際上早已暗流涌動。

年輕時忙著賺錢養家，沒時間想太多，現在退休了，突然覺得時間多了，反倒有點不知所措。

四年前，我做了一個決定， 借了20萬，帶著老伴開始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

周圍人都說我“老糊涂”，可那時我覺得，人生苦短，趁還能走得動，應該出去看看。

四年轉眼過去，如今回到家中，翻看那些旅途中拍下的照片，我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心里反而空落落的，甚至有些后悔。

02

這場旅行的起點，是在我退休的第二年。

那年春節過完，我和老伴坐在陽臺上曬太陽，她忽然說：“老趙，你說我們這輩子是不是就這樣過去了？

年輕的時候忙孩子忙工作，現在倒清閑了，卻哪都沒去過。”我聽她這么說，心里也泛起漣漪。

我心里其實早就有個想法，想帶她出去看看這個世界。但手里的錢不夠，兒子新婚還貸款，我也不好意思開口。

于是，我做了個決定：借20萬，慢慢還，反正我退休金穩定，每個月除去生活費還能剩點，四五年也差不多能還清。

老伴一開始不同意：“你瘋了吧？這年紀還借錢？你不怕人笑話？”我說：“怕什么？咱們不偷不搶，老了也得為自己活一次。”她猶豫了幾天，最后還是點頭答應了。

第一站是西安。我們在古城墻上騎自行車，在回民街吃小吃，那晚她笑得像個孩子。 我記得那天晚上，她靠在窗邊，看著夜景說：“老趙，我這輩子值了。”

接下來的日子，我們去了云南、貴州、廣西，又去了四川、重慶、西藏，甚至還出國去了一次泰國。

四年里，我們幾乎走遍了中國的大部分省份。

每到一個地方，我都給她拍很多照片，看她穿著五顏六色的衣服，站在不同的風景前面笑，我心里也是滿滿的成就感。

但隨著時間推移，問題也慢慢顯現出來。

首先是錢的問題 。

雖然我每個月都有退休金，但旅游花銷比想象中大得多，尤其是出國之后，開銷直線飆升。

20萬很快花了個七七八八，我們不得不開始壓縮開支，從住酒店變成住民宿，從坐飛機變成坐綠皮火車。

老伴開始抱怨：“你不是說有錢慢慢還嗎？

現在怎么連住好點的地方都舍不得了？”

我苦笑：“不是我舍不得，是我們真沒錢了。”

她沉默了很久，后來在一次旅行途中病倒了，在成都一個小診所打了幾天吊針，那次她說：“老趙，咱們是不是該回家了？我有點累了。”

可我不甘心。 我覺得一旦停下來，就真的老了。

于是我堅持繼續旅程，哪怕她已經沒那么興奮，哪怕她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少。

這期間，我們和兒子的關系變得越來越緊張。起初他還能理解，說“爸媽出去散心挺好”。可后來他發現我們借了錢，開始不高興：“你們都一把年紀了，還瞎折騰什么？將來真病了怎么辦？我還能替你們還債？”

我有些委屈：“我又沒指望你們替我還，我有退休金呢。”

他冷笑：“你當你每個月那點錢能干啥？你自己算算花了多少錢？”

這句話像一盆冷水澆在我頭上。 那是我第一次開始正視這個問題：我們真的花了太多錢。

過年那年，我們在廈門。我打電話給兒子，說我們可能今年不回去了，機票太貴。他淡淡地說：“隨你們吧，反正你們高興就好。”電話掛斷那一刻，我忽然覺得很冷，盡管廈門陽光正好。

再后來，老伴開始鬧情緒，說想孫子了，想回家種菜，想鄰居大媽們一起跳廣場舞。我發現她已經不再享受旅途，而我，也開始覺得疲憊。

我們終于決定回家。回到家中，房子有些落灰，院子里的花也枯了。那天晚上她收拾行李，翻出一張照片，是我們在麗江古城拍的，她穿著紅裙子，笑得像個二十多歲的姑娘。

她看著照片嘆氣：“那時候真好。”

我坐在旁邊，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接下來的日子，我們恢復了平靜的生活。我去公園下棋，她去跳廣場舞，日子看似安穩。但每月還債的壓力始終壓在心頭。 我甚至開始懷疑，那四年到底值不值。

03

如今，我們已經還上了大部分欠款，日子雖然緊巴，但也算熬過來。

我常常坐在陽臺上，看著馬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心里五味雜陳。那四年的旅程，給了我和老伴無數美好的回憶，也讓我看清了自己內心的沖動與盲目。

我不后悔帶她去看世界，但我后悔沒有權衡好現實與理想之間的距離。

有時候她會跟鄰居說：“我們出去玩了四年呢，走遍了大半個中國。”語氣里有點驕傲，也有點遺憾。

我低頭不語。是啊，我們走了那么遠，見了那么多風景，可最后才發現，最溫暖的地方，其實就在家里。

我想，有些決定，不該只是瀟灑一時，而要考慮余生能否承受。

旅行很美，但生活更長。

愿看過風景的我們，都能在歸來時，不再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