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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關山月》
唐·儲光羲
一雁過連營,繁霜覆古城。
胡笳在何處,半夜起邊聲。
儲光羲,是唐代詩人,他的籍貫有兩種說法,一種說他是山東兗州人,一說他是江蘇潤州人。他于開元十四年(726年)進士及第,與崔國輔、綦毋潛同榜,初任馮翊縣尉,后轉汜水、安宜等地縣尉。
不過他卻在安祿山攻陷長安后受職,在唐朝復克平亂后,被貶嶺南,客死他鄉!
簡單來說,他也是經歷了唐朝從盛世到坍塌的一個過程。并且由于其自身漂泊的經歷,寫的詩也充滿一種惆悵和落寞嘆息之感。
02
這首《關山月》是他的代表作,則以邊塞為背景,孤雁、連營、繁霜、古城、胡笳,構成了一幅蒼涼、雄渾的畫面,暗含戍邊將士的思鄉之情。
夜深人靜時,那孤雁的哀鳴掠過連綿軍營,在霜氣凝重的古城上空久久回蕩。不知何處飄來的胡笳聲,裹挾著塞外風沙的粗糲,將戍邊將士的思緒引向更遙遠的故鄉。
帳中老兵輾轉難眠,起身撥亮將熄的爐火。火光映照著他甲胄上的冰凌,折射出星星點點的寒芒。二十年前初至玉門關時,他曾在同樣的月夜聽見新制的胡笳試音,那時曲調里還帶著長安樂工的生澀。如今這浸透風霜的旋律,早已與漠北的朔風融為一體,時而嗚咽如泣,時而激越似刀,在城墻垛口間碰撞出金戈鐵馬的回響。
馬廄傳來戰馬不安的踏蹄聲。這些隨軍多年的伙伴,竟比哨兵更早察覺遠方動靜。老兵掀起帳簾望去,見巡營的年輕校尉正仰頭凝視雁影,手中長槍的紅纓在月光下像一簇不肯熄滅的火苗。他忽然想起陣亡的同袍曾說,南飛的鴻雁會捎去陣亡者的家書——可那些永遠留在祁連山下的少年,他們的家書又該托付給誰呢?
霜色漸濃時,城樓傳來換崗的鼓點。老兵系緊佩刀走向哨位,身后傳來此起彼伏的胡笳應答。這跨越關山的聲浪里,既有對故園的牽念,亦藏著寸土不讓的誓言。當第一縷晨光染白戈壁,昨夜所有聲響都將化作冰河下的暗流,繼續滋養著邊塞永不褪色的傳說。
03
儲光羲有出使西北邊地的經歷。這首詩是其把所見所聞凝練而成。
除了征戍離別之情,還透露出一份淡淡的惆悵,還有孤獨。
在這片蒼茫的邊塞,月光如霜,灑落在連綿的關山之上。征人的腳步早已踏碎了沙礫,卻踏不碎心底的思念。夜風嗚咽,仿佛在低訴著那些未及寄出的家書,字字句句都被吹散在無盡的戈壁之中。
儲光羲筆下的孤獨,并非僅是形單影只的寂寥,更是一種與天地對話時的渺小感。站在高處遠眺,烽燧孤煙直上,與冷月相對,人便成了這宏大畫卷里最微不足道的一筆。他的惆悵,源于對戰爭無休的疲憊,也源于對生命如草芥的悲憫。那些倒下的身影,最終化作了沙丘的一部分,連姓名都被風沙掩埋。
然而,在這份沉重的底色中,詩人仍以克制的筆觸留下了一絲溫度。或許是帳外偶然傳來的一曲羌笛,又或許是黎明前篝火旁老兵講述的故鄉舊事。這些細微的閃光,讓鐵衣冷甲的寒夜有了短暫的松動。
當后人再讀此詩時,看到的不僅是盛唐邊塞的壯闊,更是一個文人站在歷史裂隙中的凝視——他用詩句接住了那些即將墜落的嘆息,讓千年后的我們依然能觸摸到,那一輪關山月曾照過的、未涼的體溫。
04
唐朝的邊塞詩在前期以豪邁雄壯聞名,到中后期,尤其在“安史之亂”之后,變得有些沉郁惆悵。
安史之亂的戰火不僅焚毀了盛唐的繁華,也在邊塞詩人的筆端淬煉出新的鋒芒。中唐詩人李益的《夜上受降城聞笛》中,"回樂峰前沙似雪"的凄冷月光,已全然不見岑參筆下"忽如一夜春風來"的蓬勃氣象。
當戍邊將士的鎧甲不再反射著開疆拓土的榮光,而是浸透著思鄉的寒露,邊塞詩便從馬背上的戰歌逐漸演變為沙磧中的低吟。
這種轉變在陳陶的《隴西行》里體現得尤為深刻。"誓掃匈奴不顧身"的壯語之后,緊接著"五千貂錦喪胡塵"的慘烈現實,最終凝結成"可憐無定河邊骨"的沉痛嘆息。
詩人們開始用更復雜的筆觸勾勒戰爭圖景:烽燧臺上的狼煙與閨閣中的淚痕,校尉的虎符與農婦的搗衣石,在對比中形成強烈的敘事張力。就連邊塞常見的"大漠孤煙",在張籍筆下也化作"欲祭疑君在"的恍惚煙縷。
值得注意的是,晚唐邊塞詩在沉郁中又滋生出新的美學特質。當杜牧在《河湟》中寫下"牧羊驅馬雖戎服,白發丹心盡漢臣"時,那種混合著歷史滄桑感的忠誠,已超越了單純的豪邁或哀傷。這種在絕境中依然堅守的精神底色,恰似戈壁灘上的胡楊林,在風沙的磨礪中展現出更為深邃的生命力。
05
而儲光羲的這首邊塞詩《關山月》的關注點,則從一種廣闊轉變到個體身上,讓人感受到細節的那種思鄉情濃的微妙情感。
當詩人將目光從蒼茫的戈壁收束到戍卒凍裂的手指時,那輪亙古不變的月亮突然就沾上了人間的霜。"一雁過連營",一個"過"字里藏著多少欲說還休——是思鄉的無奈,是夢回故鄉的恍惚,更是把漫天月光都望成家書的癡念。
這種個體化的抒情視角,恰似在歷史畫卷的留白處點染的朱砂。當其他邊塞詩還在描摹"黃沙百戰穿金甲"的壯闊時,儲光羲偏偏注意到士兵夜晚的失眠。他寫"半夜起邊聲",不是泛泛的鄉愁,而是具體到某個深夜驚醒的士卒,摸著貼身藏著的桃木梳——那是臨行前妻子塞進他戰袍的,梳齒間還纏著幾根青絲。
最動人的是詩中那種克制的抒情。詩人不說思鄉有多痛,只寫"繁霜覆古城"的懸想,此刻故園的樓頭,是否也有人正望著同一輪月亮?這種雙向凝視的筆法,讓荒寒的邊塞與溫軟的江南產生了奇妙的共振。讓人仿佛看見月光像銀梭般在天地間來回穿引,織就一張籠罩所有離人的情思之網。
這般細膩的感知,源自詩人對生命溫度的珍視。當盛唐的邊塞詩人們競相用金戈鐵馬丈量帝國版圖時,儲光羲卻用胡笳之聲敲打了一顆心的重量。他讓人們明白,歷史不僅是將軍的功名冊,更是無數平凡士卒用凍傷的指節,在長城磚石上刻下的無名詩行。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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