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銘、蔣方舟、楊紫、張一山……每個時代都有自己的童星。
“網紅兒童”可以稱為互聯網時代的“童星”。在互聯網時代,孩子更容易實現明星夢,從而引發全社會對未成年人權益保護的擔憂。
近日,新京報貝殼財經舉辦了“網紅兒童”現象下的未成年人保護難題研討會。多位新聞與傳播、青少年研究、法學領域專家、媒體人與平臺代表出席研討會,并共同探討:過度商業化“網紅兒童”的行為可能侵害未成年人的哪些權益?如何發揮全社會力量,共同構建兒童權益保護同心圓?
與會專家及媒體人普遍認為,“網紅兒童”與商業過度結合可能帶來親子關系變質、影響兒童身心健康、信息泄露等風險。也有專家強調不能只看到“網紅兒童”的負面影響,數字平臺也給“網紅兒童”帶來了價值實現和家庭財富增長機會。
“網紅兒童”本是中性詞,為避免他們染上負面色彩,與會專家提出,社會應構建兒童權益保護同心圓。而其中,家庭是第一道防線,學校、平臺、社會等“一個都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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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紅兒童”賬號認定難,專家建議“口子不能放開”
互聯網時代,人人都有麥克風,內容生產、變現更便利,孩子的明星夢也更容易實現。
政邦智庫理事長、鳳凰網“政能亮”總編輯高明勇表示,“網紅兒童”現象之所以出現且富有爭議,是因為伴隨著未成年人成長,整個社會的數字化進程和社會化進程明顯加劇,并且交織在了一起?!霸谌褡悦襟w時代,無論是成年人,還是未成年人,表達的門檻大大降低,成名的速度也變得更快,成名的機會也變得更多?!备呙饔路治稣f,“網紅兒童”背后,也有許多商業機構在推波助瀾,借助名氣換取利益。另外,社會觀念層面,一些片面化、極端化、畸形化理解并追求名利的傾向也會助推“網紅兒童”現象變得更為復雜。
數字力場負責人、媒體特約評論員、數字經濟智庫高級研究員佘宗明提出,“網紅兒童”產業是一種“啃小”現象,即大人把小孩當作了搖錢樹。他認為,這一現象除了與內容生產成本低有關外,還與兒童成為高附加值流量資產的特點有關。“兒童很容易吸引受眾、流量,大人說話一般沒什么看頭,而小孩說大人的話就很容易吸引流量。”他說。
但“網紅兒童”本身并非負面詞匯。北京師范大學新聞傳播學院黨委書記、未成年人網絡素養研究中心主任方增泉提出,數字平臺也給“網紅兒童”帶來價值實現的機會。家長在社交媒體上記錄、分享孩子的成長過程和美好瞬間最初可能帶著美好的初衷,但隨著經濟收益不斷產生,隱憂如影隨形。
“家長和孩子可能會變成經紀人和明星的關系,孩子也會因此過早卷入平臺經濟中成為數字勞工?!鼻迦A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長聘副教授、博士生導師,清華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倫理委員會主任、清華大學計算社會科學與國家治理實驗室主要專家蔣俏蕾表示,“網紅兒童”過度商業化可能會導致親子之間容易產生矛盾,例如孩子長大后,可能會受到家長網上分享的未經其同意的個人隱私披露形成的數字紋身所困擾。
除親子關系異化外,“網紅兒童”產業過度商業化的行為更多是對兒童的傷害。佘宗明表示,在網紅產業生產過程中,孩子們幾乎是無意識、被動參與,沒有太多選擇權。
“在這個過程中,高強度拍攝可能會給孩子的身體造成危害,網絡暴力言論可能導致孩子心理扭曲;同時,孩子可能面臨肖像、住址等信息泄露風險,以及教育中斷問題。哪怕是成人網紅,很多人掙了快錢后也很難再接受慢慢沉淀致富的手段?!彼f。
方增泉則強調,“網紅兒童”產業可能導致兒童沉浸在數字空間里,降低對社會現實和自然界的感知力。另外他認為,兒童參與視頻拍攝還可能涉及對正常學習生活的影響,因為“越來越多的視頻內容腳本化,孩子主動或被動地成為‘演員’,幾分鐘的視頻內容有可能需要數個小時的拍攝時間”。
“目前平臺對于界定‘網紅兒童’賬號存在一定困難?!倍兑粑闯赡耆吮Wo專項工作組相關負責人表示,除非未成年人本身是創作者,一旦運營主體是家長,很難通過未成年人出鏡內容比例來判斷。并且,多少粉絲體量才能稱為“網紅”目前也沒有統一標準。
對此,蔣俏蕾和中國政法大學傳播法研究中心副主任朱巍都堅持,不能打開“網紅兒童”產業化的“潘多拉魔盒”。其中,朱巍認為,網絡賬號可以合理拍攝有兒童出鏡的內容,但不可以利用兒童實行引流、賣貨等牟利行為,更不允許出現性暗示等內容。
蔣俏蕾表示,在標準難以界定的情況下,應該由規則劃定紅線拉齊標準,“不行就是不行”。
“互聯網實際上魚龍混雜,它仍然是一片叢林?!敝煳≌f。他表示,哪怕是正能量內容賬號底下有時也會出現負面評論,孩子難以承受這類壓力。另據他觀察,網絡暴力參與主體以年輕人居多,而未成年人容易受周圍環境影響,“對未成年人來說,真正的危險可能來自身邊的網絡暴力、校園霸凌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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構建兒童權益保護同心圓,家庭、學校、平臺、社會“一個都不能少”
公開數據顯示,未成年人網民規模已經接近2億,每個未成年人幾乎都有機會接觸網絡。而互聯網上的內容及網民素質仍良莠不齊,目前的技術和機制也無法完全隔絕未成年人接觸不良信息的機會。這一情況下,兒童權益保護優先應成為社會共識。
蔣俏蕾認為,兒童權益保護需要構建起以家庭為中心的同心圓,這與現場多位專家治理思路不謀而合。多位與會專家、媒體人都認為,在同心圓中,家庭是第一道防線,家庭和學校要承擔起媒介素養教育的責任。
中國青少年研究中心調查顯示,少年兒童關注網紅與周圍的生活環境、休閑娛樂習慣有關。根據調查數據,不怎么運動的孩子關注網紅的比例,比每天運動的孩子高十多個百分點;與爺爺奶奶、舅舅舅媽一起生活的孩子,關注網紅的比例,比有父母在身邊的孩子更高。
“家長作為數字移民應該跟孩子一同成長,也應該學習如何提升媒介素養,學習應對新環境帶來的新的可能性,與孩子一起制定使用(媒介的)規則。”蔣俏蕾說。
中國青少年研究中心研究員孫宏艷表示,家長要有兒童保護的意識,知道掙快錢對孩子有傷害,還需要注意孩子的教育方式,關注他們的情緒和心理。此外,她認為,學校還應該讓孩子形成自我保護的意識,讓他們更有自主性和內驅力。據她觀察,Z世代以后的少年兒童普遍具有較強的自我意識。
“在教育中關注孩子的自我認同、自我接納、歸屬感等非常重要。如果從家庭和學校里得不到這些方面的支持,孩子們一定會到網上尋求認可。”孫宏艷說。
同心圓外圍涵蓋學校、媒介平臺、政府部門等角色,最終要求發揮整個社會的力量,其他環節也應該各司其職。“家庭、學校、平臺、社會,一個都不能少?!睂O宏艷說。
對于內容生產端,專家們普遍認為,平臺可以發揮自身的傳播、技術和業態優勢。例如生產有關“網紅兒童”的教育短視頻專輯、以案說法;重點監控潛在的、誘導性標簽,為不良內容提供舉報途徑;建立MCN機構黑名單跨平臺共享機制等。
高明勇則認為,平臺不應該承擔過多的無限責任?!叭绻屍脚_承擔過多的無限責任,‘網紅兒童’問題的解決可能會走虛走偏。無論是平臺的算法問題還是技術應用問題,現行法律法規大多都可以解決。”高明勇表示,平臺可以通過規則、算法透明化的方式將無限責任變為有限責任。
目前,以抖音為代表的平臺都對移動互聯網未成年人模式進行了布局。據抖音方面介紹,抖音未成年人模式開啟后,系統默認開啟時間鎖;還對未成年人模式設置了“防逃逸”機制,14歲以下實名認證用戶全部進入未成年人模式且無法自行退出。
據悉,抖音正在探索移動智能終端、應用程序、應用程序分發平臺的三方聯動形式?!澳壳岸兑魬枚讼嚓P能力已開發完成。測試版本顯示,手機終端可作為未成年人模式的統一管控入口,家長在手機終端統一設置,多應用聯動生效?!?/p>
我國未成年人權益保護相關法律法規已具備一定基礎,行業對于出臺“網紅兒童”專門性規定抱有一定期待。但朱巍卻表示“這有點困難”,目前各部門對“網紅兒童”規定的方向還不太一樣。
方增泉則提出,應該沿著已有規定細化管理規范,并且可以由行業組織先行探索。據了解,對于《未成年人網絡保護條例》第二十三條規定,有關部門正在研究制定這方面的具體規范。
在行業規范制定方向上,方增泉建議分年齡段進行治理?!袄缃箤?到8歲無民事行為能力的孩子加入帶營銷性質的賬號內容生產中;對于8歲到12歲的孩子,可以給他們設置一個同意權;而對于12歲到16歲、16歲到18歲的孩子,可以根據他們不同的認知行為能力設置相應的權利義務關系?!?/p>
文/韋英姿 編輯 陳莉 校對 柳寶慶
值班編輯 康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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