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初臨時，海天交界處裂開青灰色縫隙。漂流瓶的玻璃內壁滲出霜花，凍僵的船票開始顯現隱形墨水寫就的經緯度。夜釣者的浮漂突然沉入虛空，拽出的不是魚群而是半透明的水母傘蓋，每只水母都包裹著某位溺亡者未說出口的告白，在月光下蒸騰成霧狀字母。

正午艷陽將草浪熔成流動的秘色瓷釉。蟋蟀振翅的氣流擾動芒草，震碎元代青花瓷上的蘇麻離青鈷料，在草莖間重組為宋代《梅花喜神譜》里的月下橫枝圖。蚱蜢蹬踏的草葉背面，突然顯影出明代宣德爐的銅銹雪花金紋，每個結晶點都懸著海上絲路未拆封的占城國書。

青苔斑駁的木橋臥在晨霧里，溪水漫過橋墩時總會輕輕打個旋，仿佛在辨認這座老友的年輪。橋頭歪斜的木樁上，斧鑿的痕跡早已被歲月沖刷成模糊的紋路，卻仍倔強地托著整座橋的重量。溪畔的野櫻年年飄落，花瓣綴在橋面的裂紋里，像時光特意縫補的針腳。

黎明時分的湖水是塊未開光的銅鏡，浮萍在邊緣繡出藤蔓紋樣。昨夜星辰墜落的銀屑尚未沉底，被早起的蜻蜓點作漣漪，一圈圈漾開天青色的封印。我總疑心這樣的時刻，湖底定有梳妝的龍女正將云霞捻成胭脂，否則東方的魚肚白怎會洇出淡淡的妃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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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狐在雪原踩出的梅花印，正被北斗衛星重新編碼為三十二進制軌跡。它的尾尖掃過基站天線時，積雪里突然浮起長安城輿圖的等高線——那些被冰封的坊市輪廓，正在與熱成像圖中的建筑骨架緩慢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