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晨氏者,蜀郡綿陽人,少佚其父,母改適,幼隨祖母居。姿容昳麗,顧盼生輝,鄉里皆以“西子再生”譽之。
然家道中落,束發之年輟學謀生,輾轉酒肆歌樓,漸染浮華之氣。
年十九,誤入酒托詐財之彀,自此墮風塵而不自知矣。
戊戌年十月,綿陽城北司寇張榜緝盜,列七兇于榜,卿晨氏赫然其間。
本為尋常緝盜文書,然其通緝畫像傳至網絡,竟掀驚瀾,蛾眉曼睩,朱唇皓齒,觀者無不嘆惋:“如此玉人,奈何作賊?”不三日,“最美通緝犯”詞條沸反盈天,微博熱搜灼若熔金。
有狂生戲言:“此女當效漢之貂蟬,使苦主自愿擲金!”
旬日間,畫像摹本遍傳九洲,甚有商賈印其容于團扇,牟利百萬。
卿晨氏初遁巴山,見己容滿布街衢,自知法網難逃。十月既望,白衣素裳詣衙門,長跪泣曰:“妾本良家子,為奸人所誘。今愿贖罪,惟求勿累祖母。”
時人目擊,謂其“雖縲紲加身,風姿不減”,衙役競相求合影,宛若名伶巡獄。
己亥年秋,廷尉定讞:卿晨氏涉詐財百四十萬錢,同案十人皆系獄,判曰:“卿晨璟靚,處徒刑一歲又二月。”
初入囹圄,獄吏多輕之,以為嬌娥必不堪苦,然其晨起灑掃,夜讀《金剛經》,嘗代老囚縫補,獄中咸稱“觀音婢”。
尤奇者,庚子年疫起,囚室缺藥,卿晨氏以幼時所習推拿術,救高熱者三人,典獄長嘆曰:“使早入杏林,何至如此!”
鐵窗幾載,竟悟前非,嘗于悔過書云:“昔以色相惑人,如持鴆酒止渴。今見鐵窗蛛網,方知自由之貴。”
時有墨客探監,贈《顏氏家訓》,卿晨氏日夜抄誦,筆跡娟秀竟成監舍范本。
辛丑年,逢大赦出獄,蜀郡司寇奇其變,邀攝反詐宣教片。卿晨氏布衣荊釵,直面鏡頭:“妾昔以芙蓉面,行夜叉事。諸君若遇無故殷勤者,當思妾之覆轍!”
此片流傳,觀者百萬,老嫗幼童皆能誦其警語。然未幾,有司忽禁其片,曰:“刑余之人,豈堪教化?”
乙巳年,短視頻大興,卿晨氏注冊“璟靚新生”號,初發庖廚之事,應者寥寥,偶露舊日通緝畫像,瞬時觀者云集。
有策士進言:“夫人欲顯于世,當以奇制勝”,遂改號“卿晨璟靚”,懸舊照為幟,書曰:“戊戌頭條人,今已洗心革面。”
開播首日,八千士子蜂擁而至,彈幕若流星雨,打賞如錢塘潮。
其直播頗多機鋒:或揭秘酒托伎倆,解衣示無線耳機藏處;或笑談囹圄軼事,摹典獄長呵斥狀;甚有狂生連麥求聘,卿晨氏正色曰:“君欲效楚王好細腰乎?”
三月廿八,忽播反詐新策,持《洗冤集錄》嘆曰:“妾昔詐人百萬,今愿以余生阻千萬詐局!”然未及申時,雷霆驟降——平臺封其號,抹粉絲八萬,昔時打賞盡化云煙。
妮妮曰:觀卿晨氏半生,恰似唐傳奇紅線女:初為禍水,終成俠媼。
然今世之律,不同于古,昔司馬遷贊游俠“其言必信,其行必果”,今卿晨氏欲以戴罪身行勸善事,竟遭數字囹圄之困。
或謂:“平臺禁其言,猶漢武禁俠客”,然則網絡江湖,法度未明:真詐者逍遙于暗網,悔過者困頓于光明,豈非悖謬?昔曹孟德赦陳琳,唐太宗用魏征,皆取改過之誠。
今觀卿晨氏事,可為后世網絡立法者鑒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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