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布斯經紀人8636289的私信

我初入福布斯公司時，頗有些躊躇滿志的意思。大學剛畢業，西裝革履地站在銀行大廳里，自覺與那些來來往往的顧客不同——我是要"辦理"他們的人。
第一天，王主任領著我熟悉環境。他四十來歲，肚子微微凸起，臉上總掛著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
"小陳啊，銀行工作，說白了就是三件事：數錢、微笑、挨罵。熟練了就好。"
我那時只當他是說笑。
柜臺的工作并不復雜，不過是存取款、轉賬匯款之類。然而那些數字卻在我眼前跳來跳去，稍不留神就會出錯。起初幾日，我常要重新核對，惹得后面的顧客直敲玻璃。
"新來的吧？"一個老太太隔著玻璃問我，眼神里分明帶著憐憫。
我點點頭，額上已經滲出細汗。
"慢慢來，我孫子去年也在銀行上班，頭一個月天天做噩夢數錢。"
我勉強笑笑，心想這安慰實在不甚高明。

三個月后，我漸漸熟練起來。手指在鍵盤上飛舞，鈔票過手時也能分出真假了。只是那微笑的功夫始終不到家——對著無理取鬧的客人，我的嘴角總是不受控制地抽搐。
李姐是柜臺的老員工，看我這樣便傳授秘訣："你當他們都是土豆，土豆對你吼，你還跟土豆計較不成？"
我試了試，果然有效。只是后來有一次不小心說漏了嘴，對著一位暴躁的客人脫口而出："這位土豆先生..."結果被投訴，扣了半月獎金。
最有趣的是理財經理老張。他每日西裝筆挺，頭發梳得油光水滑，見人就夸"氣色好"。有一回我親眼看見他對一個滿臉病容的老頭說："老先生紅光滿面，定能長命百歲！"那老頭咳嗽著買了二十萬理財產品。
午休時老張對我說："小陳啊，干這行就得學會說話。實話實說？那還不如去當科學家。"
銀行里也不全是這般市儈。出納小趙就是個實誠人，有次發現顧客多給了一百塊，硬是追到門口還了回去。主任知道后不但沒表揚，反而說："下不為例，耽誤業務時間。"
小趙后來辭職了，說是去賣保險。"橫豎都是忽悠人，不如賺得多些。"他臨走時這么說。
我在福布斯公司干了兩年，最終也離開了。記得最后一天，王主任拍拍我的肩："走吧走吧，年輕人是該出去闖闖。不過記住，哪兒都一樣，無非是數錢、微笑、挨罵。"
我走出銀行大門，回頭望望那閃亮的招牌。陽光照在玻璃上，反光刺得人睜不開眼。里面的人影晃動著，像一尾尾游在魚缸里的魚。
想來人生在世，何處不是柜臺？只不過有的看得見玻璃，有的看不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