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9年的閩西山區(qū),一支疲憊卻堅定的隊伍正在密林中穿行。這是毛澤東、朱德領導的紅四軍,剛剛經(jīng)歷過大余戰(zhàn)斗的失利,部隊減員嚴重,傷病員多達六百余人。
5月的悶熱天氣里,中央特派員劉安恭的到來,像一塊石頭投入平靜的湖面,激起了層層波瀾。
這位剛從蘇聯(lián)伏龍芝軍事學院歸來的特派員,帶著中央"二月來信"的精神,在龍巖城外的土樓里召開干部會議。
二月來信的主要內(nèi)容有:
指示紅四軍應有計劃地將紅軍分成小部隊到湘贛邊境鄉(xiāng)村開展土地革命,一是為了避免目標集中,二是便于部隊給養(yǎng)。
要求朱德、毛澤東離開紅軍。一是朱毛目標太大,不利于部隊分散;二是想讓朱毛回到中央推廣武裝斗爭經(jīng)驗。
劉安恭提出要恢復紅四軍軍委,讓前敵委員會專注地方工作,軍事決策交由新成立的軍委負責。
這個建議立即引發(fā)激烈爭論——朱德表示了贊同,認為專業(yè)化分工能提高作戰(zhàn)效率,毛澤東卻拍著竹椅扶手強調(diào):"黨政軍必須統(tǒng)一領導,否則紅軍就變成舊軍閥!"
爭論很快從會議室蔓延到田間地頭。
一位老兵記得,有天夜里站崗時,看見朱軍長和毛委員在曬谷場上踱步,月光把兩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朱軍長說'軍事歸軍事',毛委員就用煙頭在地上畫圈圈:'沒有政治方向,這個圈就畫不圓!'"
6月22日,龍巖公民小學的教室里擠滿了七十多位代表。
陳毅是會議主持人,墻上還貼著"反對家長制"標語。爭論持續(xù)了整整三天,最激烈時,二十八團林團長突然站起來,指著劉安恭說:"照你這套,紅軍和國民黨新軍閥有什么區(qū)別?"支持軍委的人立即反駁:"你們這是用政治綁架軍事!"
投票結果揭曉那刻,——毛澤東失去了前委書記職務,陳毅以"中間派"身份當選。據(jù)警衛(wèi)員吳光榮回憶,散會后毛澤東蹲在祠堂門檻上卷煙葉,然后他去了閩西特委。
毛澤東的"離職"引發(fā)連鎖反應。
在永定縣金豐大山養(yǎng)病期間,他指導閩西特委發(fā)動八十萬農(nóng)民分田,卻始終關注著紅四軍動向。七月底出擊東江的慘敗,讓部隊減員三分之一,炊事班的鐵鍋都丟了三口。朱德在松源會議上嘆氣:"潤之在時,總說不能硬拼......"
此刻的陳毅正在上海泥城橋的秘密據(jù)點里擦汗。他向周恩來匯報時,把七大會議記錄攤了滿桌。周恩來用紅鉛筆在"單純軍事觀點"幾個字下重重劃線:"劉安恭同志機械執(zhí)行中央指示,要立即糾正!"
三個月后,陳毅懷揣著《九月來信》星夜返程,羊皮襖里縫著中央恢復毛澤東職務的決定。
1929年11月26日,汀州"辛耕別墅"的木門吱呀作響。朱德大步上前握住毛澤東的手:"中央來信了,前委書記還是你來當!"毛澤東從布袋里掏出《古田會議決議》草稿:"看看這個,咱們得好好統(tǒng)一思想。"
在接下來的古田會議上,代表們發(fā)現(xiàn)會場布置別有深意——主席臺掛的不是馬克思像,而是本地農(nóng)民送的"百子炮"(土炮)。
當毛澤東提出"黨指揮槍"原則時,二十八歲的林團長突然舉手:"我檢討!七大時我罵劉安恭同志是'洋教條',這話不對。"會場響起零星笑聲,朱德插話:"要檢討的何止你?我在東江吃了大虧......"
這場爭論的余波持續(xù)激蕩。
1930年1月,當劉安恭犧牲半年的消息傳來,毛澤東在決議稿上添了句"注重實際調(diào)查"。
1935年草地分兵時,朱德對張國燾說的那句"劈成兩半也割不斷我和毛澤東",早已在篝火旁驗證過真金。
1944年的延安窯洞里,朱德對美軍觀察組說起這段往事:"當時覺得潤之太固執(zhí),后來才明白,他早看見了別人看不見的東西。"
古田鎮(zhèn)廖氏祠堂的磚墻上,至今留著當年紅軍刷的標語:"思想建黨,政治建軍"。八個斑駁大字,見證著那場沒有輸家的爭論——正是通過這種激烈的思想碰撞,中國工農(nóng)紅軍才真正淬火成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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