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杏出墻
第一章:暴雨將至
深圳的暴雨來得又急又猛。陳志遠蹲在工地活動板房的鐵皮屋檐下,手機屏幕在陰云密布的天色里泛著幽藍的光。那個閃爍的紅色圓點此刻正停在龍華大道如家酒店407房,像根淬毒的鋼針扎進瞳孔。
汗水順著安全帽帶子往下淌,在工裝前襟洇出深色痕跡。食指懸在視頻通話鍵上顫抖,工地上打樁機的轟鳴聲突然變得刺耳。三個月前給林月如手機裝定位時沾在指甲縫里的膠水,到現在還留著道淺灰色的疤。
"陳師傅!三號樓要驗筋了!"遠處有人喊。
他猛地站起身,后腦勺撞上低矮的檐角。鈍痛讓眼前炸開無數金星,十年前婚禮上鞭炮炸開的紅紙屑突然在記憶里紛飛。那天林月如鬢角別著朵山茶花,蓋頭掀開時眼睛里汪著兩潭春水。
手機突然在掌心震動,微信提示跳出新消息。是老家鎮衛生院發來的:"第三針狂犬疫苗到期接種通知"。陳志遠盯著那條信息,喉結上下滾動。三年前那個滿月夜的記憶像條毒蛇從腳踝纏上來——嬰兒啼哭聲中,林月如抄起板凳砸向他下身時扭曲的面容,月光透過窗欞在她臉上割出明暗交錯的血痕。
暴雨傾盆而下,工地上未遮蓋的水泥垛騰起陣陣白煙。陳志遠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手指終于重重按下視頻通話鍵。等待音在雨聲中格外清晰,每一聲都像在耳膜上鉆孔。
第二章:裂縫起源
三年前的場景在潮濕的板房里重現。剛滿月的女兒在竹編搖籃里啼哭,陳志遠蹲在門檻上抽煙,月光把他佝僂的影子拉得老長。林月如突然沖出來,披頭散發像個女鬼,手里舉著喂豬的鋁盆。
"就知道抽!三個娃的奶粉錢還沒著落!"
鋁盆擦著耳廓飛過,在磚墻上撞出刺耳的聲響。陳志遠記得自己當時像頭被激怒的公牛,攥住她手腕時摸到凸起的骨節。懷孕時養出的那點豐腴,早在帶三個孩子的操勞中消磨殆盡。
后來的事像被剪碎的膠片。板凳腿砸中胯下的鈍痛,衛生院消毒水的氣味,醫生欲言又止的表情。最清晰的記憶是出院那天,林月如抱著襁褓跪在病床前,眼淚把嬰兒的繡花包被洇濕了一大片。
"當時真是鬼迷心竅...你就當被瘋狗咬了..."
陳志遠望著病房天花板上的霉斑,突然想起老屋后墻那株紅杏。去年春天開得太盛,枝條都探到鄰居院里去了。他出院后第一件事就是拎著斧頭把那些旁逸斜出的枝椏全砍了,斷口處滲出的樹汁像凝固的血。
第四章:致命定位
視頻請求被掛斷的瞬間,陳志遠聽見自己牙齒相撞的咯咯聲。工地上積水倒映出他扭曲的臉,像幅被雨水泡爛的油畫。微信定位顯示那個紅點開始移動,從酒店后門拐進巷子,最后停在一家藥店門口。
記憶突然閃回去年中秋。那天他在三十層樓高的腳手架上擰螺栓,手機在褲袋里震動。林月如的聲音混著電流聲傳來:"大娃的奧數班要交錢了..."話音未落,東南角突然傳來鋼筋斷裂的脆響。陳志遠下意識抓緊防護繩,看著三米長的工字鋼擦著安全帽砸向地面。
此刻藥店玻璃櫥窗的反光里,他看見林月如正在收銀臺前撩頭發。穿白大褂的男人從柜臺后伸出手,腕表在陽光下閃了閃,手指曖昧地掃過她手背。這個動作他太熟悉了——去年夏天回老家,在鎮衛生院接種第五針疫苗時,那個醫生也是這樣接過林月如遞去的醫保卡。
陳志遠感覺后槽牙快要咬碎。視頻請求再次發出時,他注意到林月如手機殼邊緣的裂痕——是去年爭吵時他摔的。當時飛濺的塑料碎片在女兒臉上劃了道血口子,小丫頭哭得喘不上氣,林月如抱著孩子看他的眼神,像在看個陌生人。
第五章:紅杏凋零
推開老家院門時,那株紅杏正在秋風里簌簌落葉。陳志遠踩過滿地枯黃,看見林月如蹲在井臺邊洗菜。她脖子上有道新鮮的紅痕,在蒼白的皮膚上格外刺眼。
三個孩子在堂屋寫作業,鉛筆劃過紙張的沙沙聲讓人心悸。最小的女兒搖搖晃晃撲過來要抱,陳志遠伸手時聞到熟悉的奶香味,突然想起上次視頻時孩子嘴角沾著陌生男人買的巧克力。
"離婚吧。"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像生銹的鋸條。
林月如手里的芥菜掉進盆里,濺起的水花打濕了繡著鴛鴦的圍裙。這圍裙還是結婚時她親手縫的,當年說要穿著它給陳志遠做一輩子飯。
暮色從屋檐漫下來,最后一片杏葉飄落在井臺上。陳志遠摸到褲袋里的定位器,金屬外殼已經被體溫焐熱。他突然想起裝定位那天,林月如安靜得反常,睫毛在眼下投出兩彎青影,像暴雨來臨前的積雨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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