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名單要重擬!”1954年3月清晨,東北局辦公室的煙灰缸堆滿煙頭,林楓將鋼筆重重拍在會議紀要上。窗外的哈爾濱仍在飄雪,秘書小跑著送來的熱茶早涼透了。羅瑞卿摘下眼鏡擦拭水霧: “中央認定這五人與高崗存在系統性關聯,必須嚴肅處理。”
這場發生在沈陽的會議,讓五個名字從此與 “反黨集團”綁在一起。郭峰接到降職通知時,正在鞍鋼車間測試軋鋼機。油污斑斑的工裝口袋里,還揣著前日寫的《東北工業恢復方案》。他摘下安全帽苦笑: “這下倒真成'打虎將'了。”
不得不說,所謂 “五虎將”的定性透著蹊蹺。張明遠被劃入名單時,正在北京與劉少奇匯報農業合作化進展。接到調令當天,他指著滿墻的東北墾區地圖問秘書: “我這半年沒出過山海關,怎么就成了東北局'核心'?”更荒唐的是趙德尊,這位在遼東剿過匪的山東漢子,連高崗辦公室的門朝哪開都記不清。
馬洪的遭遇最讓人唏噓。他本是延安抗大畢業的筆桿子,因擅長整理會議記錄被臨時抽調。高崗自殺前三天,他還在熬夜謄抄蘇聯專家建議書。被貶到北京第三建筑公司時,工友們起哄讓他 “講講東北故事”,他舉起施工圖紙打趣: “我現在只會算混凝土配比?!?/p>
五人的新職務看似五花八門,實則殊途同歸。張秀山在盤山農場分管養豬,有次母豬難產,他跪在泥地里接生整夜。天亮時獸醫發現他棉褲結冰,勸他休息,他擺擺手: “當年打四平,三天三夜沒合眼呢?!鞭r場會計偷偷給他記了全勤獎,他轉頭就把獎金換成仔豬飼料。
有意思的是,這些 “虛職”反倒成就了他們的另一面。郭峰在五金廠琢磨出 “廢鋼循環利用法”,半年給國家省下二十噸鋼材。趙德尊帶著藥廠技術員試制土霉素,愣是用東北大豆替代進口培養基。最絕的是張明遠,在中科院搞出個 “垂直綠化”項目,把辦公樓外墻種滿爬山虎。
1979年的平反來得靜悄悄。薄一波約談五人時,張秀山正在農場試驗新稻種。接到北京長途電話,他鞋都沒換就往火車站跑。綠皮車廂里,他攥著皺巴巴的平反通知書,突然想起1948年和高崗視察兵工廠的場景——那時他們討論的是怎么造出射程更遠的迫擊炮。
“過去的賬,不能全算在個人頭上。”薄一波斟茶時說的這句,讓五人集體沉默。馬洪盯著茶杯里浮沉的龍井,冷不丁冒出一句: “我那混凝土配比倒真用在了人民大會堂。”眾人哄笑中,窗外的玉蘭花正開得燦爛。
這些被時代浪潮拍打過的人,晚年不約而同迷上了地方志編撰。郭峰戴著老花鏡校訂《遼寧工業史》,趙德尊在《東北藥典》里補入三年自然災害時期的土方子。張秀山最絕,八十高齡還帶著測量隊重走遼河故道,說是要 “給后人留條抗旱參考線”。
沈陽太原街有家老字號燉菜館,經理總納悶:每到落雪時節,總有個戴前進帽的老頭點五份酸菜白肉,卻從不動筷。沒人知道這是馬洪在祭奠五個再難聚首的名字——就像沒人記得,后廚那口鑄鐵鍋還是1954年他從北京托運來的 “特殊設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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