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旅游時,在目的地機場的廣告墻上看到一幅巨大的標語:“天賦的對立面,不是平庸,而是勇敢去闖。”
每個拖著行李箱的旅人都在這里短暫駐足,廣告燈箱的冷光映照著一張張或疲憊或期待的臉龐。這讓我想起尼采的斷言:“沒有事實,只有詮釋。”
人們對天賦的迷思,何嘗不是一場精心編織的幻覺?
人類總在制造天才神話。愛因斯坦的大腦切片被供奉在玻璃器皿中,莫扎特的樂譜手稿在博物館恒溫恒濕,仿佛超凡的才能必須要有物理載體。但當我們翻開《人類群星閃耀時》,會驚覺達·芬奇晚年仍在修改《蒙娜麗莎》,貝多芬雙耳失聰后反而寫出《第九交響曲》。這些所謂天才,不過是把生命鑿成永不熄滅的火炬,在黑暗里持續燃燒的凡人。
日本陶藝家河井寬次郎有個“失敗博物館”,陳列著三千件燒裂變形的陶器。每件殘次品底部都刻著日期,連起來就是一部用破碎書寫的編年史。他說:“完美是神明的特權,凡人只配擁有勇氣。”
這讓我想起硅谷那個著名的比喻:創業者就像在暴風雪中攀巖,重要的不是登頂的英姿,而是不斷把冰鎬嵌入巖壁的動作本身。
加繆筆下的西西弗斯神話藏著現代啟示:當巨石注定滾落,推動的行為本身就構成了對荒誕的反抗。深圳華強北的創業青年在凌晨三點的便利店修改商業計劃書,敦煌研究院的壁畫修復師用發絲般纖細的毛筆填補千年裂紋,這些身影與推石上山的西西弗斯重疊。他們未必都等到了巨石停留在山頂的時刻,但在與重力對抗的過程中,已然雕刻出人類精神的等高線。
米蘭·昆德拉在《生命不能承受之輕》中寫道:“對于我們每個人來說,人的偉大在于他扛起命運,就像用肩膀頂住蒼穹的巨神阿特拉斯一樣。”或許我們該把天賦重新定義為勇氣的積分——每個微小的嘗試都是對生命可能性的積分,每次跌倒都是對認知邊界的微分。
當飛機沖破云層,陽光突然灑滿機艙,那一刻我們終于理解:生命的光輝不在云端,而在每一次穿越雷暴時握緊操作桿的掌心紋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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