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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沙漠里自由的靈魂、自我封閉七年的少女、萬人追捧的偶像、多次自殺的抑郁癥患者……

很難想象，這些截然相反的詞匯會出現(xiàn)在一個人的人生里，她就是——三毛。

1990年9月，攝影師肖全在成都街頭為知名作家三毛拍下了一組照片。

照片里的三毛全然不像書中的她一樣浪漫瀟灑，她的眼神充滿悲傷，好似披上了紗衣的仙女，下一刻就要離開人間。

果然，四個月后，三毛自殺了。

這個走過半個地球，在撒哈拉大沙漠上馳騁的自由靈魂，終究是抵不過思念，去往荷西的世界與他團聚。

封閉自我的少女

三毛的人生起點很好。

1943年，原名陳平的三毛在重慶出生了。彼時正值戰(zhàn)亂，陳家家底豐厚，舉家搬遷到了重慶躲避戰(zhàn)亂。

那時的三毛住在重慶一戶洋樓中，家中還有十幾二十位仆人，說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小公主都不為過。

但到了青春期時，三毛的敏感自卑徹底展現(xiàn)了出來。在她看來，自己就是家中的累贅，是多余的，不應(yīng)該存在的。從而演變出了一個喜歡在墳地里讀書的喜好。

這樣的喜好讓她在學(xué)校成為了不合群的人，總是獨來獨往不說，還遭到了老師的歧視。

那是一節(jié)語文課，課上要求大家完成一篇命題寫作，題目是《我的理想》。和文字更熟悉的三毛自然是在紙上寫下了自己的夢想——成為一名拾荒者。

她是這么寫的：“我想成為一個撿破爛的人，這種職業(yè)不僅可以呼吸新鮮的空氣，還可以在大街小巷游走玩耍，多么自由、多么奔放，好似天上的鳥兒一般。”

這樣的言論哪怕在當(dāng)下，都有些天馬行空，甚至是不被大人允許的夢想，當(dāng)時也一樣。

寫下這個夢想的三毛被老師一頓痛罵：“既然你想撿垃圾，現(xiàn)在就可以去，還讀什么書？”說完，三毛就被趕出了教室。

老師的行為讓敏感的三毛愈發(fā)沉默寡言，直到墨水事件的爆發(fā)，讓三毛徹底陷入了深淵。

與眾多文科生相同，三毛的數(shù)學(xué)很差。雖然不會做題，但是敏感的三毛發(fā)現(xiàn)每次考試的內(nèi)容都是書本中的題目，雖然可能有所改變，但是核心內(nèi)容都是一樣的。

于是，為了提高成績，三毛把一整本數(shù)學(xué)書都背了下來。

此后，連續(xù)六次數(shù)學(xué)考試三毛都拿到了100分。老師對三毛數(shù)學(xué)成績的突然轉(zhuǎn)變產(chǎn)生懷疑，本就對三毛懷有偏見的老師認定三毛肯定是抄襲得來的成績。

于是，老師準(zhǔn)備了一張超綱的卷子讓三毛做，三毛只背了本學(xué)期的數(shù)學(xué)書，哪里做得出來超綱的卷子呢？

就這樣，老師認定三毛就是抄襲，用墨水在她的臉上畫了兩個大大的零蛋，讓三毛繞著教學(xué)樓走一圈。

在三毛的回憶里，這段經(jīng)歷無疑是青春期最為痛苦的。

“我像僵尸一樣行走，同學(xué)們看到我先是驚叫，然后指著我開懷大笑。我就這樣非自愿的成了名人。”

此后，三毛對學(xué)校產(chǎn)生了恐懼，一踏進校門就開始嘔吐，身體與精神上的雙重異樣讓三毛的父母察覺到了不對，在醫(yī)生的診斷下，三毛被判定為精神分裂癥前兆。

這可嚇壞了三毛的父母，于是在中學(xué)這年，三毛休學(xué)了。

剛休學(xué)的日子，三毛總是把自己關(guān)在黑漆漆的房間里。對于那時的她來說，只有狹窄黑暗的房間能夠給予她安全感。

只是這樣的生活終究不能長久下去，在父親的引導(dǎo)下，三毛重新開始了閱讀，在書的世界里，她漸漸地忘記了那段痛苦擰巴的記憶，找回了自我。

除了讀書，三毛還開始嘗試更多不同的事物。先是開始畫畫，用五彩斑斕表達自己的情感，后來又開始寫作，用文字表達自己。

是了，文字，那一個個代表著自己的文字躍然紙上時，三毛感受到了久違的快樂。

她嘗試著將自己的作品進行投稿，當(dāng)她在報紙上看到自己署名的作品時，一種無以言表的快樂與滿足填滿了她。

就這樣，三毛找到了自己人生的道路。

自那以后，三毛走出了自己的房間，扭頭一看臺歷，原來她已經(jīng)封閉自己七年了。

自我救贖，前往西班牙

三毛離開房間的第一件事就是申請大學(xué)，既然喜愛寫作，不讀書怎么能行呢？

中國文化大學(xué)的院長在看到三毛曾經(jīng)的作品后，決定同意三毛的申請，讓她成為中國文化大學(xué)的一名旁聽生。

在這里，三毛曾經(jīng)停滯的青春重新開始流動，她認識了不少朋友，還開始了一段戀愛。

大學(xué)畢業(yè)后，三毛向自己的初戀提出了結(jié)婚的請求，她實在是太沒有安全感了。只是，有哪個大學(xué)生想要一畢業(yè)就結(jié)婚呢？三毛的提議被否決，兩人也走到了分手這一步。

分手后的三毛心境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她心中那股渴望自由、渴望找到真正的自己的欲望再也按捺不住了，她毅然決然地決定，要去西班牙留學(xué)！

這個決定，改變了三毛的一生。

來到西班牙后，三毛所追尋的那個真實的自我才終于露面。

自由、散漫、瀟灑的那個女孩

來到西班牙以后，與眾不同的人文環(huán)境深深地感染了三毛。她深深地愛上了這個浪漫、熱烈的國家，將它當(dāng)作了自己的第二故鄉(xiāng)。

三毛先是自學(xué)了三個月的西班牙語，然后考入了馬德里大學(xué)的哲學(xué)系。在新的環(huán)境中，三毛的天真爛漫、自由瀟灑終于得到了釋放。

這個幾乎陌生的環(huán)境里，她放下了過去所有的包袱，長成了具有強烈個人魅力的大女主。

強烈的個人魅力，讓三毛在1967年的圣誕，俘獲了一個西班牙小伙的心。

在西班牙有這么一個習(xí)俗，每當(dāng)圣誕節(jié)時，人們要出門與鄰居相互祝福，并且男孩子要給見到的第一個女性一個擁抱。

16歲的高三少年荷西高興地走在拜訪鄰居的路上，突然，他在一個階梯上遇見了今晚見到的第一個女性——青春、可愛、擁有一頭卷翹的黑發(fā)的美人三毛。

他羞澀地向三毛張開雙手，三毛笑著擁抱了他，相擁的那一秒，他們互換姓名，荷西費了好大勁兒，才在巨大的心跳聲中找到了三毛的聲音——我叫Echo.

這是三毛的英文名，是西歐神話中森林女神的名字，那一刻，荷西確認，三毛就是自己的女神。

自那以后，三毛總是能在街邊看到荷西的身影，他們成為了朋友，敏感地三毛發(fā)現(xiàn)了荷西的感情。

對于這個小了自己8歲的少年，說沒有感情是假的。在圣誕節(jié)的那個夜晚，在荷西對三毛一見鐘情時，三毛又何嘗不是被這個英俊熱烈的少年所打動呢？

只是礙于世俗與年齡差，熱烈的三毛第一次收住了自己，與荷西以朋友的身份相處著。

荷西的行為漸漸變得大膽，從一開始的課余時間守著三毛，變成了逃課主動邀請三毛進行約會。陷入愛情的小伙就是這么地奮不顧身，但是年長他八歲的三毛卻萌生了退后的想法。

一定要找一個合適的機會讓一切回到原點。

這天，荷西又一次逃課前來尋找三毛，他帶著一個法式帽子，青澀的臉龐上滿是愛意。

“我買了今天的電影票，我們?nèi)タ措娪昂脝幔俊焙晌鲉枴?/p>

“為什么不去上課？”三毛說。

“我全部的錢都用來買電影票了，今天可能要委屈你和我一起走路去了。”荷西答。

就這樣，兩人踏上了前往電影院的路程，三毛也確定了那個讓一切回到原點的時刻——就是今天。

不明所以地，天上下起了細細的雪花，返程的車站也只剩下他們二人。

“你可以等我六年嗎？”荷西突然開口：“上學(xué)四年、服兵役兩年，六年過后，我一定娶你。”

面對荷西熾熱的心意，三毛沉默了半晌，還是拒絕了他。

就這樣，二人在初次見面的階梯前進行了告別，荷西沒有轉(zhuǎn)身，而是倒著跑，一邊跑一邊看著三毛，仿佛要將她的容顏刻進腦海里，直到視野里再也看不到對方，他們才雙雙轉(zhuǎn)身離開原地。

三毛的生活又回到了原點。從馬德里大學(xué)畢業(yè)后，三毛又前往德國進行研學(xué)，考取了德文教師資格證后，她又前往美國進修陶瓷專業(yè)。

1971年，學(xué)成的三毛回到了祖國的懷抱，重新踏上了華夏大地。

彼時的她已經(jīng)對過去釋懷，甚至成為了一名老師。只是，在感情這條路上，三毛依舊不是很幸運。

由于極度缺乏安全感，三毛被一名畫家騙婚。經(jīng)過此事后，三毛仿佛掉進了婚姻的旋渦，結(jié)婚成為了她最迫切的事情。

很快，一個在中國當(dāng)老師的德國人向三毛求婚成功，二人即將步入婚姻的殿堂。只是，老天爺和三毛開了一個玩笑，在婚禮前夕，未婚夫因為心臟病猝死在了三毛懷里。

巨大的痛苦淹沒了三毛，幸福在唾手可得的地方被上天奪走了，以這么殘忍的方式。

于是，1972年的一天下午，三毛逃跑似地坐上了飛往西班牙的飛機，她需要重新治愈自己。

來到西班牙后，三毛與曾經(jīng)的朋友見面，在街頭散心，像曾經(jīng)做的那樣找回自己。

突然，一位朋友向三毛發(fā)送了一條緊急短信。

“三毛！快來我家！十萬火急！”

三毛二話不說趕到朋友家，卻被朋友們推進了一個漆黑的房間。三毛緊張極了，她雙眼緊閉，不知道朋友到底在賣什么關(guān)子。

突然，一個微光出現(xiàn)了，三毛睜眼，透過蠟燭散發(fā)的柔光，她看見了那個曾經(jīng)讓自己魂牽夢繞的少年——荷西。

是的，在完成了學(xué)業(yè)和兵役后，荷西鼓起勇氣尋找三毛，卻只得到了她回國的消息。

在三毛回到西班牙后，荷西覺得這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他必須要和三毛表白！于是就有了今天的驚喜。

荷西為了驚喜打扮的很紳士，正好三毛今天穿了一個長度到腳踝的裙子。在三毛激動地撲進荷西懷里時，荷西將她抱起，裙擺飛揚，就像是三毛的心情一樣歡喜。

那晚過后，三毛與荷西確定了戀人關(guān)系，荷西依舊想要娶三毛為妻，但是三毛對婚姻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恐懼，二人的關(guān)系只好止步于戀人。

直到三毛被一本名為《國家地理雜志》吸引，決定前往非洲的撒哈拉沙漠開始一段新的旅程。同時，荷西卻在工作之余計劃好了與三毛的海洋探索之旅。

二人爆發(fā)了爭吵，如同海洋和沙漠之間的天塹一般，三毛與荷西的喜好南轅北轍。

三毛并不想逼迫荷西與她一起前往撒哈拉沙漠，她自由的靈魂也不會因為愛情而在原地停留。

但幾周后，三毛收到了荷西從撒哈拉寄來的一封信。

“我愛你，我知道只有結(jié)婚能夠讓你不從我身邊離開，只有這樣，我心里的痛苦才會有所緩解。”

是的，荷西在三毛出發(fā)前，提前趕往撒哈拉，在當(dāng)?shù)卣业搅艘环蒺B(yǎng)家糊口的工作，決心與三毛結(jié)婚。

三毛是又感動又愧疚，讓荷西改變并不是她的真實想法，她又向荷西寄去信件。

“我并不愿意逼迫你改變，再說了，我在撒哈拉也只是四處流浪，并不會在你身邊很長時間。”

“我們在熱烈的夏天結(jié)婚吧！”荷西回信。短短一句，卻讓三毛愛不釋手地捧著讀了許久。

就這樣，三毛與荷西在撒哈拉沙漠完成了婚禮，正式結(jié)為夫妻。

婚后，他們度過了一段十分快樂的生活。荷西為了三毛在沙漠中撿回了一個完整的駱駝頭骨；三毛利用自己帶來的消炎藥等正常藥品，成為了附近原始居民的赤腳醫(yī)生。

他們的生活看似與過去沒有什么不同，但是卻又充滿浪漫與驚喜。

后來，因為戰(zhàn)亂，他們被迫離開這個充滿回憶的沙漠，搬遷到了一個小海島居住，沙漠與大海的天塹，被他們的愛填平。

只是，在幸福生活之下，三毛的身體出現(xiàn)了一些癥狀。她開始害怕與荷西分開，心臟沒由來地揪著疼，甚至還檢查出了子宮瘤，床單會在睡夢中被血染紅。

這一切仿佛暗示著三毛什么，讓她的不安感越來越強烈。果然，不出幾個月，荷西在一次潛水過程中身亡了。

愛人的離世讓三毛的精神世界幾乎毀滅，她從未設(shè)想過沒有荷西的日子會是什么樣的。在荷西下葬時，她選擇自己釘上棺材上的釘子，并且親手埋葬了他。

“用我的手，埋葬了你，也埋葬了我們。”三毛說。

沒有靈魂的軀殼

荷西死后，三毛回到了臺北，與父母一起居住，期間多次表現(xiàn)出自殺傾向。

“如果我死了，你們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好嗎？”

當(dāng)三毛在一次提及死亡，父親陳嗣慶再也忍不住了：“你若是真的要尋死，我會恨你，只會恨你，恨你帶走了我最愛的女兒！”

就這樣，三毛放棄了自殺，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自己的事業(yè)中。

不僅在一所大學(xué)擔(dān)任文學(xué)教授，還積極參加各種各樣的演講，同時不間斷寫作，還在空閑時間不間斷地閱讀，一天只有短短幾個小時的休息時間。

三毛的努力是有成果的，她成為了那個年代炙手可熱的大作家，她筆下的世界吸引了無數(shù)的讀者，越來越多的演講和約稿找上了三毛，她都來者不拒地接下了工作。

很快，三毛的父母發(fā)現(xiàn)了她的異常。雖然父親的表態(tài)成功地救下了三毛，但是她再也找不到那個自由肆意的自己了。于是她選擇利用工作麻痹自己。

只有把自己忙得像一個陀螺，她才不會想起荷西，她的心才不會再痛。

重度抑郁，自殺身亡

這樣的生活維持了很久，直到1990年，也就是開篇那一幕，攝影師肖全為三毛拍下了生前絕照。

彼時的三毛在長期的高強度工作下，身體和精神都已經(jīng)被掏空，癌細胞擴散全身多處。1991年1月4日，在醫(yī)院的衛(wèi)生間里，保潔發(fā)現(xiàn)了三毛用尼龍絲襪上吊的尸體。

就像顏色有黑白，世界有光影一般，在三毛自由隨性的靈魂背后，是那個敏感脆弱將自己關(guān)在房間中的少女；在三毛萬人追捧的偶像作家身份的背后，是一具失去愛人的傀儡空殼。

正是因為這樣的反差與魅力，讓三毛得到了許多人的喜愛，但也正是因為這樣的反差，讓三毛在失去了自己的愛人后變成了一具空殼。

幸運的是，三毛對于死亡的認知與常人不同，在她看來，死亡結(jié)束了她高度敏感脆弱的人生，是新生，也是她與荷西重聚的時分。

參考資料：

以愛為馬 不負韶華──解讀三毛的仁慈博愛精神《文存閱刊》2023年第13期0049-0051,共3頁

我的姑姑三毛《現(xiàn)代閱讀》2022年第1期66-67,共2頁

三毛:吃苦,其實都是很好玩的《北方人》2022年第1期51-52,共2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