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小海,
這寶貝值五百萬,
以后你可要好好保管!”
岳父又又一次在我面前展示那個青花瓷瓶。
如果不是剛剛看過那份被他長了五年的的鑒定書,
我肯定會被他的表演再次感動。
既然你那么愛演戲,
做晚輩的,
怎么能不陪你演好這一出大戲!
01
2022年春天,
北京解封不久,
岳父家積壓了一堆過期的東西。
趁著休假,
我答應去幫他整理屋子。
“小海,
我書房那堆舊報紙,
還有陽臺上的雜七雜八,
你都收拾一下。”
岳父癱在沙發上盯著電視里的《新聞聯播》,
頭也不回。
“好的,
您歇著吧。”
我戴上口罩,
卷起袖子就開始干活。
岳父七十三歲,
身體算結實,
就是年初那場病折騰得不輕,
住了半個月院。
我請假天天往醫院跑,
端屎端尿伺候著。
現在他恢復不錯,
只是說話時會咳嗽幾聲。
書房堆得像垃圾場,
各式紙箱文件袋積了厚厚的灰。
抽出幾摞發黃的報紙,
下面壓著幾本《收藏家》雜志。
隨手翻了翻,
全是古董鑒賞內容。
岳父一直迷這個,
家里架子上擺了好幾件他引以為傲的“古董”。
正準備把雜志扔進回收箱,
一張折疊的A4紙從中滑出來。
我撿起來打開一看,
呆住了。
那是份古董鑒定報告,
帶著正規鑒定機構的抬頭:
“委托方:張國強
鑒定物品:青花瓷瓶一件,
高32cm,
口徑8cm
鑒定結果:現代仿品,
仿明宣德風格,
價值約200元人民幣
鑒定日期:2017年3月15日”
我又看了遍日期——2017年3月15日。
手里的紙突然變燙,
我噎了一下,
呼吸急促起來。
張國強是岳父的名字,
而鑒定報告上的“青花瓷瓶”,
就是岳父客廳里那個擺在紅木底座上的“宣德瓷瓶”——他最得意的藏品,
也是他總掛在嘴邊要留給我的“價值連城的寶貝”。
五年前他就知道那是個贗品?
腦子里嗡的一聲,
一股無名火直沖腦門。
這五年來,
岳父不知在多少人面前炫耀過這個“宣德年間的真品”,
不知多少次告訴我:“小海,
等我百年之后,
這瓷瓶就是你的了,
它可值五百萬呢!”
每次說這話時,
他那個常年不著家的兒子小軍就會冷笑:“對對對,
最值錢的給姐夫,
房子嘛就留給我這個不孝子得了。”
我把報告折好,
小心放回原處。
離開書房前,
忍不住望向客廳的玻璃柜,
那個藍白相間的瓷瓶靜靜立在那里,
午后陽光下泛著幽幽的光。
兩百塊錢。
兩百塊錢。
我腦子里來回重復著這個數字。
我和小雯在2012年結婚,
那時我們剛研究生畢業,
她在外企做市場,
我在建筑設計院當規劃師。
婚禮簡單但溫馨,
岳父家沒拿錢,
東西都是我媽置辦的。
但我看重的是小雯這個人,
從沒計較這些。
小雯很溫柔,
我們婚姻生活挺幸福。
但2014年,
小雯懷孕七個月被查出妊娠高血壓,
后來發展成子癇。
02
雖然緊急剖腹產,
但還是沒保住母子。
送走小雯那天,
岳父一下老了十歲。
他拉著我的手哽咽:“小海,
你還年輕,
以后路還長,
別被這事耽誤了。”
但我沒走。
一方面是對小雯的愧疚,
另一方面岳父確實需人照顧。
他老伴早年病逝,
膝下就小雯和小軍。
小軍在小雯去世那年就出國了,
這些年連電話都難得打一個,
更別提回來看老父親。
就這樣,
我在岳父家一住就是八年。
這八年,
我推掉了好幾次外地工作機會,
死守在寸土寸金的北京,
就為了照顧岳父起居。
他年紀大了,
血壓高,
還有點糖尿病,
隔三差五上醫院。
每次住院都是我請假陪護,
換洗衣服,
端屎端尿,
沒一件少干。
我媽做古董生意,
一次來看我時悄悄告訴我:“那宣德瓷瓶是贗品,
市場上一堆,
別當真。”
我當時沒在意:“知道了,
您別跟岳父說,
他挺喜歡那瓶子的。”
我媽嘆氣:“你這孩子,
心太軟了。
照顧老人是應該的,
但別讓人當傻子耍。
這么多年,
你在這邊伺候,
他親兒子在哪呢?”
“媽,
我不是為了什么瓷瓶。
小雯走早了,
我照顧岳父,
算是對她的補償吧。”
我媽拍拍我肩膀,
不再多說。
現在,
站在書房里,
手握那份鑒定報告,
我才明白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岳父早知道瓷瓶是假的,
卻用這個所謂“價值連城”的寶貝當誘餌,
讓我死心塌地伺候他,
而他親兒子卻能逍遙在外,
最后還能繼承真正值錢的房子。
這種被愚弄的感覺讓我血壓直線上升。
“小海?你在書房干嘛呢?”
岳父的聲音從客廳傳來。
我使勁吸了口氣,
壓下火氣:“沒事,
爸,
我在收拾雜志。”
“那些舊雜志都扔了吧,
沒用了。”
岳父咳了兩聲,
又補充,
“除了那幾本《收藏家》,
留著,
我還要看呢。”
我攥緊手中的鑒定報告,
心想:是啊,
這些年,
您的收藏“知識”可真沒少用在我身上。
從岳父家出來,
我沒直接回出租屋,
而是在小區公園坐了很久。
初春的風帶著寒意,
但我已感覺不到冷,
腦子里全是那份鑒定報告上的文字。
五年前,
岳父就知道那瓷瓶是假的,
不過兩百塊錢。
這五年來,
他對我說過無數次“五百萬”、“傳家寶”、“真品”這樣的話。
每次我照顧他看病、買藥、送飯、陪他去醫院復查,
他總會摸著那個瓷瓶,
意味深長地說:“小海,
你對我這么好,
將來這寶貝就是你的了。”
我癱坐在長椅上,
像被抽空了全身力氣。
八年,
整整八年的付出,
換來的全都是謊言?
我覺得自己簡直太可笑了。
03
回到出租屋,
我翻出了這些年照顧岳父的各種記錄:醫療單據、護理記錄、轉賬憑證……
從2014年小雯走后,
我幾乎每月都要為岳父的醫療支出貼上一筆錢。
他退休金不高,
醫保報銷后還有不少自費藥,
加上請護工、買營養品,
這些年累計下來,
少說也有二十多萬。
當初為了能隨時照顧岳父,
我放棄了上海一個年薪四十萬的工作,
留在北京這鬼地方,
租著月付三千五的破屋,
干著十幾年如一日的活。
原本我的這些付出都是自愿,
可你老人家為何要用一個兩百塊錢的假瓷瓶來忽悠我呢?
手機響了,
是岳父的微信語音:“小海,
你走得挺急啊?晚上回來吃飯不?我讓阿姨多做點菜。”
我沒立即回復,
而是點開了小雯的遺像。
照片里她笑得燦爛,
好像對未來充滿希望。
“小雯,”我輕聲說,
“我不知道該怎么辦。”
沉默許久,
我回了岳父的消息:“今晚有事,
不回去吃了。”
接下來幾天,
我刻意減少了去岳父家的次數,
借口工作忙,
只偶爾打個電話問候一下。
我需要時間想想下一步該怎么辦。
周末,
岳父打來電話說小軍突然回國了,
讓我過去吃飯。
“他這次回來準備待多久?”我驚訝地問。
小軍這幾年只回來過兩次,
每次不超過一周。
“他說工作調動回國了,
以后就在北京發展。”
岳父的聲音特別高興,
“你們兄弟倆好久沒見面了,
一起吃個飯敘敘舊。”
我猶豫了一會兒,
還是答應了。
到了岳父家,
小軍正滔滔不絕講著他在國外的“輝煌經歷”。
見我進門,
他點了下頭算是打招呼。
“姐夫,
好久不見!聽爸說你一直照顧著他,
辛苦了!”
小軍舉起酒杯。
我勉強笑笑:“應該的,
你爸也是我爸。”
岳父插嘴:“就是,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對了小海,
小軍這次回來帶了好消息,
他在國外攢了些錢,
準備在北京買房子呢!”
我心里一動:“是嗎?那挺好的。”
小軍得意地說:“本來想去上海發展,
但還是覺得北京機會多。
而且,”他頓了一下,
瞟向岳父,
“爸一個人在北京,
我也不放心。”
“是嗎?”我忍不住,
“這些年怎么沒見你不放心?”
氣氛一下子僵了。
岳父連忙打圓場:“來來來,
都是一家人,
別說這些了。
小軍剛回來,
多理解理解。
小海,
你這些年確實辛苦了,
我心里記著呢。”
他指了指柜子里的宣德瓷瓶:“你看,
我不是跟你說了嗎,
這寶貝以后就是你的了。
小軍有他的事業,
你有你的回報,
都挺好的。”
我盯著那個瓷瓶,
突然問:“爸,
這瓷瓶是真品嗎?”
04
岳父明顯愣了一下,
隨即又恢復平靜:“當然是真的!
我這輩子收藏了不少東西,
就這個最值錢了。
宣德年間的官窯,
市場價少說也有五百萬。”
小軍也跟著附和:“是啊,
爸爸這個瓷瓶可是傳家寶,
我從小就聽他說這個值多少錢。”
我看著岳父的眼睛,
進行了最后的試探:“那您有沒有找專業機構鑒定過?現在市面上仿品那么多。”
岳父臉色變了,
眼神躲閃:“有什么好鑒定的?我爺爺傳下來的,
肯定是真品!”
小軍突然警覺起來,
皺眉看著我:“姐夫,
你什么意思?懷疑我爸騙你?”
“我只是問問,”我聳聳肩,
“畢竟這么貴重的東西,
有個專業鑒定會更放心。”
岳父臉色沉了下來:“你什么意思?這么多年,
我把你當親兒子,
你卻懷疑我騙你?”
小軍也跟著指責:“果然是外人,
照顧爸爸就是惦記他的東西!我爸說給你就給你了,
你還要懷疑真假,
太過分了!”
我忍不住火起:“再怎么說,
我這個外人也比你這個親兒子強!這些年誰照顧他?誰陪他去醫院?誰給他端屎端尿?你倒清閑,
躲在國外享清福,
現在回來倒說起風涼話了!”
小軍還想繼續吵,
被岳父攔下:“好了好了,
吃飯吃飯,
別為這點小事傷和氣。
小海,
別多心,
這瓷瓶是真的,
我騙你干什么?”
我看著他眼中的慌亂和心虛,
突然明白他也害怕——害怕我一走了之,
害怕失去這個免費保姆和錢包。
我沉默著喝了口酒,
沒再說什么。
飯后,
小軍不忘補一刀:“姐夫,
我爸確實看重你,
不然這么貴的東西怎么會給你?房子留給我,
是因為我是親兒子,
天經地義。
你要知足啊。”
我轉身離開時,
聽見岳父小聲訓斥小軍:“你少說兩句能死啊?萬一他真不管我了怎么辦?”
小軍不以為然:“他都說了,
是為了對得起姐姐。
再說,
您這不是有我了嗎?”
岳父嘆氣:“你啊,
整天就知道畫大餅,
指望你我早餓死了!更何況,
有個外人幫你出錢出力不好嗎?說幾句好話又不會掉你塊肉……
我站在樓道里,
聽著這對父子的對話,
心如刀絞。
八年,
我付出青春和汗水,
換來的卻是算計和欺騙。
那一刻,
我下定決心,
要討回這八年的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