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馭堯

再次來到拉姆家的板房，這里盡是生活的氣息。孩子的玩具、衣服在床上擺放著，房間逼仄卻溫暖。在這間西藏定日縣長所鄉(xiāng)森嘎村的小房子里，他們一家已經(jīng)住了3個多月。

那場地震已過了許久，生活物資和水電路網(wǎng)訊，對拉姆一家來說已不是問題。一度讓她困惑的，是發(fā)展，是未來。午夜夢回，她也曾想，過去的家已經(jīng)沒了，未來的家能怎么辦？

但是，看著林立的板房，看著村子里的裊裊炊煙，看著屋子里應(yīng)有盡有的物資，她喃喃告訴自己：“一切都會好的。”

因為海拔高，定日的春天來得稍晚，到了4月，這里的春播才剛剛開始。這片珠穆朗瑪峰腳下的田野并不肥沃，卻是本地居民世代所居之地，也是情感所系。一把把種子撒下去，拉姆忍不住念叨：“今年有個好收成喲……”

今年1月，定日突發(fā)6.8級地震，拉姆家就在震中。她至今仍然記得那一刻，一切都在搖晃，墻體開裂，然后倒塌。她和孩子躲在角落，恰好位于倒塌的縫隙而逃過一劫。隨之而來的是黑暗和等待。一陣等待后，她看到一束光，然后是橙色的身影。把他們救出來的，是消防員頓珠江村和米瑪扎西。從那時候起，他們就熟絡(luò)起來。

幾個月過去，跟著頓珠江村走在村莊，問起在哪里救過人，這個漢子撓撓頭，表示已經(jīng)回憶不起當(dāng)時的位置，“當(dāng)時太忙，只知道挖啊挖。”

這些人里，拉姆是他最熟悉的一個。對拉姆來說，頓珠江村他們就是救命恩人。地震后，定日第一個大節(jié)日，頓珠江村來看望這個新認(rèn)識的“老朋友”。拉姆的兒子旦增頓旦記得，“叔叔走的時候，我給他塞了一塊我最喜歡的風(fēng)干肉。”

這幾個月里，頓珠江村依舊經(jīng)常經(jīng)過拉姆的屋子，卻沒有時間再進去坐一坐。災(zāi)后重建還有許多工作需要去做——查電、防火……知道工作人員忙碌，拉姆也沒有打擾，笑一笑、點個頭。

橙色、藍色、紅色，救援隊、警察、志愿者……從救援到重建，這些顏色，這些人員一直在災(zāi)區(qū)奔波著、活動著，從來沒有停歇的時候。在定日，不止一個人跟我說過：“看到咱們這些人，感覺像大山一樣踏實，值得我們依靠。”生活在珠峰腳下，拉姆們無數(shù)次見到這座世界最高峰。但是，今年以來，他們見過的一個個人，成了一座座比珠峰更高的山，這些山成了他們心中的依靠。

宿在定日，有些輾轉(zhuǎn)難眠。推門而出，夜晚的定日萬籟俱寂，成排的板房之上，星河落在天幕，點點星光，映照著溫暖的生活。

《 人民日報 》( 2025年04月26日 08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