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凡夫
林清雅望著窗外飄落的櫻花,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左手無名指上的婚戒。這枚兩克拉的鉆戒是周明誠在他們五周年結婚紀念日時送的,當時他單膝跪地,像求婚時那樣深情款款地說:"清雅,我會永遠保護你。"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緒。來電顯示是"明誠"。
"喂,明誠?"她的聲音輕柔,帶著習慣性的溫柔。
"清雅,出事了。"周明誠的聲音異常緊繃,"公司那邊...出了點狀況。我需要你立刻來一趟。"
林清雅皺起眉頭:"現在?我正在準備下周畫展的作品..."
"就現在!"周明誠幾乎是在吼,隨即又壓低聲音,"對不起,親愛的,真的很重要。關系到...我們的未來。"
掛斷電話,林清雅的心跳加速。周明誠一向沉穩,這種失態極為罕見。她匆匆換了衣服,抓起鑰匙沖出門去。
周明誠是恒遠集團的財務總監,三十五歲就坐到了這個位置,是公司最年輕的高管。他們相識于大學時代,他是學生會主席,她是文學社社長。校園戀愛的甜蜜延續到了婚姻中,至少在表面上是這樣。
恒遠集團總部大樓前停著幾輛警車,林清雅的胃部一陣絞痛。前臺小姐看到她,眼神閃爍地指了指電梯:"周總監在28樓等您。"
電梯上升的幾十秒里,林清雅設想了無數可能——公司賬目問題?經濟犯罪?不,明誠一向謹慎守法...
28樓會議室外站著兩名警察。推門進去,她看到周明誠面色灰白地坐在長桌一端,對面是公司CEO和幾位董事,氣氛凝重如鐵。
"清雅,"周明誠站起身,聲音干澀,"這位是王警官,他有些問題要問你。"
王警官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眼神銳利如鷹:"林女士,您是否知情您丈夫挪用公司資金的事?"
"什么?"林清雅震驚地看向周明誠,"這不可能!"
"有文件顯示,過去六個月,共有三百二十萬資金被轉入一個名為'清雅文化'的賬戶。"王警官推過一份文件,"這是您的公司,對嗎?"
林清雅接過文件,手指顫抖。那確實是她的文化公司,主營藝術策展和出版咨詢,但規模很小,年營業額不過五六十萬。
"我...我不知道這件事。"她抬頭看向丈夫,"明誠,這是怎么回事?"
周明誠避開她的目光:"清雅,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警方需要確認你是否參與..."
"參與什么?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林清雅的聲音提高了八度。
CEO趙志遠清了清嗓子:"林女士,我們理解您的震驚。但事實是,這些轉賬都有您的電子簽名授權。"
"這不可能!"林清雅猛地站起來,"我從未簽署過任何..."
她突然停住了。三個月前,周明誠確實讓她在一臺平板電腦上簽過名,說是為了更新他們的聯名賬戶信息。當時她正忙于準備一場重要畫展,沒有仔細看文件內容。
會議室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林清雅感到一陣眩暈,她扶住桌子才沒有跌倒。
"我需要和我的丈夫單獨談談。"她掃了一眼輕聲的說,聲音遙遠得不像是自己的。
其他人離開后,周明誠終于抬起頭,眼中滿是血絲:"清雅,我...我走投無路了。"
原來,周明誠半年前開始參與期貨交易,最初小賺一筆后越陷越深,最終虧損近五百萬。為了填補窟窿,他偽造了林清雅的簽名,挪用公司資金。
"我以為能很快賺回來..."他抓著頭發,"但現在審計發現了問題..."
林清雅感到一陣惡心:"所以你就打算讓我替你頂罪?"
"不是頂罪!"周明誠急切地說,"只是...暫時承擔一下。你是公司法人,責任會輕很多。我會想辦法..."
"夠了!"林清雅打斷他,"你知道偽造文件是刑事犯罪嗎?你知道這會毀了我的職業生涯和名譽嗎?"
周明誠突然跪了下來:"清雅,求你了...我保證這是最后一次。如果這事曝光,我就完了...我們的家就完了..."
看著這個曾經意氣風發的男人跪在地上哀求,林清雅感到一陣陌生。這不是她愛過的那個周明誠——那個在大學畢業典禮上當眾向她求婚,承諾給她一生幸福的男人;那個在她父親去世時抱著她整夜安慰的男人;那個每次出差都會帶回她喜歡的書的男人。
"我要找律師。"她冷靜地說,轉身走向門口。
"清雅!"周明誠在她身后喊道,聲音突然變得尖銳,"你以為你能獨善其身嗎?我們是一體的!沒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這句話像一把刀刺入林清雅的心臟。她停下腳步,沒有回頭:"原來這才是你的真心話……"
走出恒遠大廈時,天空開始下雨。林清雅站在雨中,任由雨水混合著淚水流下臉頰。她的手機不斷震動——周明誠的來電,但她沒有接聽。
回到空蕩蕩的家中,林清雅機械地洗了個熱水澡,然后坐在書桌前,打開筆記本電腦。她需要理清思路,需要決定下一步該怎么做。
電腦屏幕上是一張她和周明誠在馬爾代夫度假的照片,兩人笑容燦爛,背后是碧海藍天。那是在挪用事件發生前的最后一次旅行。
林清雅打開抽屜,取出一個筆記本。這是她的私人日記,從大學時代一直記錄到現在。她翻到最新的一頁,開始寫下今天的經歷。
寫著寫著,她突然意識到,婚姻中的裂痕早有征兆。周明誠越來越頻繁的加班,他對她畫展的漠不關心,他們之間日漸減少的親密接觸...她一直告訴自己這是婚姻必經的階段,是成年人的相處方式。
但現在看來,那不過是自欺欺人。
電話再次響起,這次是她的閨蜜蘇雯。
"清雅,你看新聞了嗎?"蘇雯的聲音充滿擔憂,"恒遠集團財務丑聞已經上財經版了,雖然沒有點名,但圈子里都在傳..."
林清雅閉上眼睛:"是真的。周明誠挪用公款,還偽造我的簽名。"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天啊...你打算怎么辦?"
"我不知道。"林清雅誠實地說,"但我知道我不會替他背黑鍋。"
"當然不能!"蘇雯堅定地說,"我認識一位很好的律師,專門處理經濟案件。明天一早我就聯系她。"
掛斷電話,林清雅走到陽臺上。雨已經停了,夜空中的星星格外明亮。她想起父親生前常說的話:"清雅,人生最重要的是活得有骨氣。"
父親是大學中文系教授,一生清貧但堅守原則。他并不十分喜歡周明誠,覺得他太過功利,但尊重女兒的選擇。
"爸,我現在才明白你的意思。"林清雅對著星空輕聲說。
第二天清晨,門鈴響了。林清雅通過貓眼看到周明誠站在門外,眼下掛著濃重的黑眼圈。
她深吸一口氣,打開了門。
"清雅,我們必須談談。"周明誠的聲音嘶啞,"公司給了我最后通牒——要么三天內歸還全部款項,要么收警方處理。"
"所以呢?"林清雅交叉雙臂,"你打算怎么解決?"
"我...我想我們可以賣掉房子。"周明誠說,"加上你的存款和投資..."
林清雅冷笑一聲:"用我的財產填補你的窟窿?然后呢?我們住哪里?"
"我們可以先租房子..."周明誠急切地說,"等我重新站穩腳跟..."
"不。"林清雅打斷他,"我不會為你的錯誤買單。我已經約了律師,今天下午就去咨詢。"
周明誠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你...你要告我?"
"我要保護自己。"林清雅平靜地說,"你知道挪用公款和偽造文件的刑罰有多重嗎?"
"清雅,我們是夫妻!"周明誠抓住她的手臂,"你不能這樣對我!"
林清雅掙脫開來:"夫妻?真正的夫妻不會把對方推出去當替罪羊。昨晚你說得對——沒有你,我什么都不是。但我要告訴你,沒有你,我至少還是我自己。"
周明誠的表情從哀求變成了憤怒:"好,很好!你以為你很高尚是嗎?別忘了,這些年是誰供著你的小破公司?是誰讓你可以無憂無慮地玩藝術?沒有我的錢和社會關系,你連一場像樣的畫展都辦不起來!"
這番話像一盆冰水澆在林清雅頭上。原來在周明誠心中,她的藝術事業只是"玩",她的成就是靠他的錢和關系。
"請你離開。"她指著門口,聲音顫抖但堅決,"在律師聯系你之前,我不想再見到你。"
周明誠摔門而去后,林清雅癱坐在沙發上,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疲憊。但同時,她心中也有一種奇怪的釋然——偽裝終于被撕破,真相雖然丑陋,但至少真實。
下午,在蘇雯的陪同下,林清雅見到了律師方敏。方律師四十出頭,精明干練,聽完事情經過后,她很快給出了專業建議。
"根據你所說的情況,你有充分的證據證明自己對挪用行為不知情。"方敏推了推眼鏡,"那些電子簽名可以申請技術鑒定,偽造的痕跡很容易被發現。"
"那...周明誠會怎樣?"林清雅忍不住問。
方敏看了她一眼:"如果款項能全部歸還,可能只涉及民事責任。如果不能...很可能會面臨刑事訴訟。"
離開律師事務所時,蘇雯握住林清雅的手:"你還好嗎?"
林清雅搖搖頭:"我不知道。十年感情...就這樣結束了。"
"不是你的錯。"蘇雯堅定地說,"真正的男人應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而不是讓妻子扛雷。"
接下來的日子像一場噩夢。媒體報道越來越詳細,林清雅的名字雖然沒有直接出現,但藝術圈內已經人盡皆知。她策劃的畫展被取消,合作的藝術家紛紛退出,公司業務幾乎停滯。
周明誠搬出了他們的家,住進了酒店。通過律師,林清雅知道他正在變賣資產籌錢,包括他的股票、收藏的名表和那輛保時捷跑車。
一周后的深夜,林清雅接到醫院的電話——周明誠因胃出血被送進了急診室。她猶豫再三,還是去了醫院。
病房里,周明誠躺在病床上,臉色蠟黃,比上次見面瘦了一圈。看到林清雅,他眼中閃過一絲希望。
"清雅...謝謝你來看我。"
林清雅站在床尾,保持距離:"醫生說你壓力過大,飲食不規律導致的。"
周明誠苦笑:"我活該。"他停頓了一下,"我已經湊齊了大部分款項,還差八十萬...我想請你..."
"不。"林清雅打斷他,"我不會給你一分錢。"
"清雅,求你了..."周明誠的聲音帶著哭腔,"如果下周還不能還清,公司就要報警了...我會坐牢的..."
林清雅看著他,突然感到一陣悲哀。這個曾經讓她仰慕的男人,如今為了自保可以如此卑微。
"你知道最諷刺的是什么嗎?"她輕聲說,"如果你一開始就坦白,我可能會想盡辦法幫你。但現在...我做不到。"
周明誠閉上眼睛,淚水滑落:"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離開醫院時,天已經蒙蒙亮。林清雅走在空曠的街道上,感到一種奇怪的平靜。她知道,這段婚姻已經無法挽回,但生活還要繼續。
回到家,她打開電腦,開始寫一封很久以來就想寫的辭職信——辭去她在周明誠堅持下掛名的幾個公司董事職位。然后,她給方敏律師發了郵件,授權她啟動離婚程序。
做完這些,林清雅走到畫室,掀開蓋在畫布上的防塵布。這是一幅半完成的作品,描繪一對在海邊牽手的情侶背影。她拿起畫筆,卻突然改變了主意,轉而拿起刮刀,開始刮掉畫布上的顏料。
"是時候重新開始了。"她對自己說。
三個月后,林清雅的離婚正式生效。周明誠最終湊齊了全部款項,避免了刑事指控,但失去了在恒遠集團的工作和大部分財產。他離開了這座城市,據說去了南方。
林清雅賣掉了他們共同的房子,用分得的錢在城郊買了一套小公寓。她的文化公司因為聲譽受損而難以為繼,但她開始嘗試寫作——不是藝術評論,而是小說。
一個雨天的下午,林清雅坐在咖啡館里修改她的第一部小說手稿。故事講述一個女人在婚姻危機中重新找回自我的經歷。雖然半自傳性質,但她加入了許多虛構元素,讓故事更加豐滿。
"請問這個座位有人嗎?"
一個男聲打斷了她的思緒。林清雅抬頭,看到一個戴眼鏡的陌生男子指著她對面的空位。
"沒有,請坐。"她禮貌地說,合上了筆記本。
男子坐下后,不經意間看到了筆記本封面上的名字:"林清雅?是...寫《破碎的鏡像》的那位林清雅嗎?"
林清雅驚訝地看著他:"你讀過我的文章?"《破碎的鏡像》是她最近在文學雜志上發表的一篇。
"我是《城市文學》的編輯張遠。"男子微笑著遞上名片,"你那篇文章寫得很好,真實而有力量。"
林清雅接過名片,感到一絲久違的喜悅——有人欣賞她的文字,而不是因為她是"周太太"。
"謝謝,我正在嘗試寫作。"她指了指合上的筆記本,"另一部小說,還在修改。"
張遠眼睛一亮:"如果有興趣,可以投稿給我們看看。我們正在發掘新的作家。"
他們聊起了文學和藝術,話題輕松而愉快。當張遠問及她之前的職業時,林清雅猶豫了一下,還是簡單提到了藝術策展和文化公司。
"我好像聽說過..."張遠若有所思,"前段時間有個藝術圈的事件..."
林清雅的心一緊,但張遠很快轉移了話題:"不管怎樣,能堅持創作就是好事。有時候,生活的打擊反而能激發出最好的作品。"
離開咖啡館時,雨已經停了。林清雅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氣,感到一種久違的輕松。她知道,前方的路還很長,還會有許多挑戰,但至少,她找回了自己——不是誰的妻子,不是誰的女兒,只是林清雅。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蘇雯發來的消息:"周末有個新開的畫廊展覽,一起去看看?"
林清雅回復了一個"好"字,嘴角微微上揚。生活還在繼續,而她,已經準備好迎接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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