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晨曦重新縫合海天，那些被光刃切削的浪沫正凝結成鹽晶立方體。此刻終于徹悟，所謂海天交界的光不過是永恒的裂隙，所有駛向它的帆影都在時空中彎曲成弧形。而我們眺望時眼底閃爍的，不是對岸的虛像，而是人類代代相傳的航海沖動，正在光的折鏡里，永恒循環地重組基因里的羅盤刻度。

暴雨突襲的子夜，閃電將草葉焊成青銅編鐘的枚乳。雷聲震落的草籽突然爆裂，在泥地里排列出良渚玉琮的神人獸面圖騰。被雨水沖刷的碎瓷片邊緣，正重組為戰國曾侯乙墓二十八宿漆箱的星圖，每個星點都在積水中舒展成《周髀算經》的晷影弧線。

暮色四合時，常有拄杖的老者踱過木橋。布鞋與陳木相叩，發出篤實的回響，像是與往昔的對話。他們駐足凝望溪水東去，渾濁的眼底泛起清亮的光，倒映出年少時自己背著竹簍過橋的模樣。夜風掠過蘆葦叢，捎來斷續的蟲鳴，將記憶與期許都織進潺潺水聲。

轉過鷹嘴巖，云霧忽然換了脾性。它們聚作翻滾的浪濤撲向觀云亭，卻在觸及飛檐銅鈴的剎那碎成萬千銀蝶。正午的陽光劈開云陣時，山坳里沉睡的村落方才顯露真容，青瓦屋頂蒸騰的炊煙與云靄纏綿，將晾曬的藍染布洇成天青色的水墨。放牛娃的短笛聲撞上峭壁，折返時已沾滿松脂的沉香，驚得潭中錦鯉甩尾，打散了倒映的云影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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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人機群掠過山脊時，殘存的《齊民要術》桃種正在皮下分泌二維碼。武周時期的接穗切口突然滲膠，把某位宮女未寄出的情書轉錄成雄蕊的染色體圖譜。最老的桃樹將年輪改造成環形服務器，每圈漣漪都在重播永淳年間的授粉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