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叫陳敏，今年三十歲，初中學歷，未婚。

現在在一個小縣城做超市理貨員，收入雖然不高，但日子也能維持。

身邊人都覺得我有點“晚熟”，三十歲了還沒嫁人，也沒什么朋友，但他們不知道，我的人生從八歲那年開始，就偏離了原本應該的軌道。

我出生在一個普通農村家庭，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農民，生活雖然清貧，但他們疼我、愛我，把我當個寶貝。

可惜，天有不測風云，我八歲那年，父母在趕集的路上出車禍，雙雙去世。

那天我穿著新買的紅棉襖，在村口等他們回來。等來的卻是村里人沉重的腳步聲和一張張躲閃的眼神。他們說：“孩子，別哭，你還有親人。”

可事實證明，所謂的“親人”，并沒有人愿意為了一個八歲的孤女承擔任何責任。

我的爺爺奶奶早就去世了，外公外婆年紀大、身體不好。

我爸有三個哥哥，一個弟弟，還有兩個妹妹。

大伯家說：“我們家孩子多，負擔重。”二伯推說：“我們快退休了，管不了。”三伯干脆一句：“她又不是我親生的。”連我的親小姑子都說：“女娃娃不值錢，送福利院吧。”

我就像一個沒人要的包袱，被他們在茶桌上推來推去。

就在我以為自己真的要進福利院，像別人說的“跟一群沒爹沒娘的娃過一輩子”時，一個聲音打破了沉默。

“我來養。”

說這話的是我小叔，陳建國，那年他41歲，剛離婚，一個人住在鎮上的磚廠宿舍。他是我爸最小的弟弟，平時不愛說話，家里人都覺得他“窩囊”，但卻是他，在我最無助的時候，張開了臂膀。

02

我被帶到了磚廠宿舍，一個十幾平的小屋，只有一張床和一張桌子。我窩在床角，小叔坐在桌邊，一邊抽煙一邊嘆氣。那晚，他只說了一句話：

“敏敏，以后別怕，有我在。”

從那天起，我就成了小叔的“女兒”。

生活并不容易，小叔工資不高，還要養我。他每天早出晚歸，回家時滿身塵土，一進門就問我：“今天作業寫完沒？飯熱了嗎？”他不會燒菜，但會給我買雞蛋、牛奶，說：“你得長身體，別跟我一樣苦。”

有次學校組織春游，我不敢報，因為交不起三十塊錢。那晚，小叔一聲不吭地跑出去，回來的時候，手里攥著三十元零錢，臉上卻多了幾道新傷。

我問他：“你是不是跟人打架了？”
他說：“沒事，跟廠里那幾個混蛋借錢，他們嫌煩了。”

我忍著眼淚說：“我不去了。”
他卻把錢塞我手里：“去，別讓人家看不起你。”

我那時還小，不懂什么是尊嚴，但我記住了小叔的眼神，那種倔強、疼愛、還有一點點無奈。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也慢慢長大。初中畢業那年，我成績其實不錯，老師建議我去讀中專，有補貼，畢業還能分配工作。可小叔卻沉默了。

我知道，是錢的事。磚廠那年效益不好，發工資都晚了。他偷偷去打了晚上搬磚的零工，回來時手指全是血泡。他還是送我去了學校。

“女娃娃也能出息，別聽你那些叔伯的。”
“你爹要是還在，也會這么做。”

我不再哭了，我告訴自己，我要爭氣。

可現實還是把我從夢里拉了出來。中專畢業后，我被分配到縣醫院做護工，但因為一場意外，我的手臂受傷，留下了后遺癥，只能做些輕體力活。醫院不愿留我，我只好到超市打工，月薪不過三千。

小叔從沒怪我失敗，反而還安慰我：“工作不分貴賤，能養活自己就行。”

可我越是懂事，越發現他越來越老了。

他那年已經快六十，腰也彎了，牙掉了幾顆，咳嗽的時候喘得厲害。我勸他去醫院，他笑著搖頭：“舍不得錢，留著你以后嫁人的時候用。”

我沒告訴他，我早就不想嫁人了。

不是沒人追我，而是我覺得，沒有哪個男人能像他這樣，對我無怨無悔。

有一年冬天，小叔咳得厲害，被我硬拉去鎮醫院。醫生說是肺氣腫，要長期吃藥。我偷偷去打了兩份工，把工資卡交到他手上：“你養了我這么多年，現在輪到我養你了。”

他眼圈紅了，說：“你長大了。”

我點頭說：“你是我爸。”

是的，他不是我生父，但他是我從八歲到三十歲這二十多年，唯一的依靠。

后來我攢錢，在鎮上買了一套小房子，把他接過去住。他不肯，說怕拖累我。我就說：“你不住，我就搬回磚廠去。”

他拗不過我，只好搬來。每天在陽臺曬太陽，還跟鄰居吹牛：“這是我女兒買的房，她有出息。”

我聽見時，眼淚差點掉下來。

他終于可以像個真正的父親一樣，自豪地說：“這是我女兒。”

而我，也終于有機會，像個真正的女兒一樣，回報他的養育之恩。

03

小叔今年已經七十一歲，身體每況愈下，走路也慢了，說話常常重復。我每天下班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握著他的手問：“今天吃藥沒？有沒有不舒服？”

他總是笑著點頭。

有時候我會想，如果那年他沒有站出來，如果我真的進了福利院，現在的我，會是什么樣？

也許早就被生活磨平了棱角，也許早就成了別人家看不見的影子。

但因為他，我活成了一個有尊嚴、有情感的人。

我常常坐在他身邊，給他削蘋果、擦手，輕聲說：“你養我長大，我陪你變老。”

他聽了，眼里總是有光。

這輩子，我沒能給他大富大貴，但我會用盡余生，做他最貼心的女兒。

也許未來還是會有風雨，但我知道，不論多難，我都不會再孤單。

因為我有他，也他曾為我，撐起整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