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富春山居圖》,我原本是一幅完整的山水畫。
當(dāng)年黃公望的筆鋒掠過富春江面時,我在氤氳水汽中蘇醒。七百年前那支紫毫筆孕生的不只是墨色,更有我與無用師弟相望的靈魂。我們曾在元人的詩囊里共枕煙霞,在項元汴的天籟閣上同沐月華,直到那個被火光照亮的深夜---收藏家吳洪裕彌留之際,竟要我們殉葬。
火焰舔舐畫軸時,師弟將我推向清明。我聽見絲絹斷裂的脆響,如同富春江初春的冰裂。從此我成了《剩山圖》,守著半江寒翠;他化作《無用師卷》,裹著殘卷漂泊臺北。1956年深秋,當(dāng)我隔著海峽聽見臺北故宮博物院的晨鐘,才知道師弟被裝進(jìn)木箱的倉皇旅程---那些年輪船的汽笛總讓我想起嚴(yán)子陵釣臺的鷓鴣。
“姐姐你看,兩幅畫上的云紋能接上!”小女孩的驚呼驚醒了展廳的塵埃。2011年6月的陽光穿過浙江博物館的穹頂,我顫抖著展開泛黃的卷軸。臺北來的使者帶來師弟的氣息,他的筆觸里還凝著大癡道人當(dāng)年的松煙墨香。兩岸的燈光同時亮起時,我們斷裂的江面重新泛起漣漪,嚴(yán)陵灘的釣磯在殘墨中浮現(xiàn)。
暮色中,我看見臨摹的學(xué)子將我們的故事繪成折頁。他們指尖的溫?zé)嶙屛蚁肫瘘S公望云游時的體溫,想起沈周在燈下摩挲卷軸的掌紋。海峽對岸的文創(chuàng)店里,師弟的紋樣正化作絲巾環(huán)抱少女的脖頸。原來重逢不必苛求形骸相合,當(dāng)我們的筆意流淌在后人血脈里,富春山水便永遠(yuǎn)鮮活。
今夜月光漫過《西山雨觀圖》的展柜,我聽見師弟在臺北故宮博物院輕輕吟唱。大嶺山的秋蟲應(yīng)和著,兩岸的露水同時凝結(jié)在子久皴法的褶皺里。
我們知道,所有離散的墨痕終將匯入同一條江流,就像嚴(yán)子陵的釣竿始終吹向故土的春水。(北京西城區(qū)椿樹館小學(xué) 六年級三班 陸禹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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