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協理寧國府一回,剛一走馬上任,就有人敢跟她對著干,鳳姐自然也不會客氣,難得有人“毛遂自薦”啊,這樣殺雞儆猴的好機會,鳳姐可不會錯過。
王熙鳳從賈珍手里接過了寧府對牌之后,很快就理出了寧府的問題,接著把寧府所有人都做了明確分工,且鳳姐丑話已經說在前面了,第二天就正式開展工作了。
鳳姐是這么說的:再不要說你們‘這府里原是這樣’的話,如今可要依著我行;錯我半點兒,管不得誰是有臉的,誰是沒臉的,一例現清白處治。
王熙鳳一定也預判了協理寧府的難度,一則是問題多,二則是空降的臨時領導,很難服眾,所以她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表明自己的立場和態度。
可即便如此,依然有人敢頂風作案,公然挑戰王熙鳳的權威,仗著自己有幾分體面,于是第二天故意遲到,結果被鳳姐抓住了,直接打了二十大板,罰了一月的銀米。
這人一開始可能根本就沒把王熙鳳放在眼里,甚至認為鳳姐不過就是臨時管家而已,她能把我怎么著?難不成她這個臨時管家還要跟我們府里的所有下人過不去?
因此,她的遲到,有一半是帶著和領導對著干的挑釁,有一半可能也是平時養成的懶散習慣,遲到早退是她的工作常態。
擱平時來說,賈珍、尤氏自然不會過問那么細,何況又是個有幾分體面的,可能也是負責某方面事務的頭頭,以寧府的風氣,偶爾偷個懶不是很正常嘛?
這就好比今天的公司,普通的員工自然不能遲到早退,那是要扣錢的,但如果是中層和高層領導,可能公司的考勤就不會那么嚴格,甚至他們都擁有豁免權。
但她沒想到,王熙鳳這個空降的領導,竟然誰都不認,要怪只能怪那人自己沒看清局勢,寧府總管來升早就說了:那是個有名的烈貨,臉酸心硬,一時惱了,不認人的。
從身份上來說,她是寧府有幾分體面的奴仆;從年齡上來說,她可能比年輕的媳婦王熙鳳還要年長不少,此時的鳳姐也就十七八歲。因此,她可能根本就沒領教過鳳姐的厲害。
畢竟,平時鳳姐都在榮國府管家,而且是初掌家不久,榮府的下人她還并沒有完全收服呢,更不要說寧府了。因此,有人不服是很正常的,一個剛管家的年輕媳婦,她能把我怎么著?
卻沒想,正要借此事立威以收服更多人的王熙鳳,正愁找不到靶子呢,沒想到有一個不知死活的撞槍口上來了。鳳姐當時一定在想:天老爺,要什么來什么,我立威的時候到了!
這人可能一開始還抱著僥幸心理,就挑戰一下她的權威,看看她幾斤幾兩,如果真的厲害,我仗著自己體面,及時求個饒認個錯,難不成她連這個面子都不給?
可鳳姐是誰啊?她多精明!我第一天上班啊大姐,你就這么為難我,如果我這次放過了你,那以后其他人也犯了錯怎么辦?我都放過的話我怎么服眾?我還怎么管家,我怎么制服更多人?
所以,敢公然和領導對著干的結果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挨了打挨了罰還得戴罪立功,還得叩謝主子恩典。相信,跌了這個跟頭之后,那人以后都會長記性的。
畢竟,對任何領導來說,都不能容忍下屬當眾挑戰自己的權威,尤其是那些仗著自己也是個小頭目的中層,不把臨時空降來的領導放眼里。
他們總覺得,這是屬于他的一畝三分地,在你還沒立威之前,他要先給你個下馬威,讓你知道什么叫強龍不壓地頭蛇。
這樣的事,并非小事,處理不好,不只是領導的顏面沒了,那小頭目以后可能就會猖狂,甚至會有很多人效仿,到那時局面可能會無法控制。
賈府多的是豪奴,仗著自己體面敢公然和領導對著干的不止一人,無獨有偶,探春理家時,上任之初,與鳳姐協理寧府時遇到了完全一樣的問題。
吳新登家的在榮府也是極有體面的奴才,比鳳姐協理寧府懲罰的那個連名字都沒提的奴仆有體面多了,她的身份是可以跟賴嬤嬤一家,林之孝一家平起平坐的,是真正靠賈府發家致富的豪奴。
他們夫妻二人,丈夫吳新登可是賈府銀庫房的總領,還是賈府興建大觀園的籌備組成員之一,而吳新登家的在賈母跟前都說得上話的,也是鳳姐麾下辦事得力備受器重的管家媳婦之一,元宵節他們可以體面到請賈府主子去自家吃飯。
而探春作為一個十幾歲的閨中少女,在王熙鳳病倒后,被王夫人喊出來臨時管家,自然很難讓這昔日鳳姐手底下的這些有頭有臉的豪奴打心里服氣。
所以,仗著有幾分體面,且屬于董事長都認可的老員工,她們就開始作死了,非得找機會故意刁難一下幼主,挑戰一下領導的權威,以顯擺自己的能力和體面,如果他們贏了,自然會有更多奴仆同事對他們心服口服。
這吳新登家的名字起的也有意思,吳新登,諧音無星戥,意思是說內心沒有成算,果不其然,探春一上任,她尾巴就翹起來了,帶頭為難探春,想讓探春知難而退,想看探春的笑話。
她找了一個什么事呢?就是趙姨娘兄弟趙國基燒埋銀子數目的問題,這個問題非常敏感,處理不好探春的管家位置就坐不穩,也不能服眾,因為趙國基是探春血緣上的親舅舅。
如果是王熙鳳管家,這吳新登家的早就按照賈府慣例給出了自己的處理方案了,畢竟是管事媳婦,屬于中層管理者,你自然不能像普通員工那樣只是匯報事情和問題,不提供任何解決方案。
但是,原文用了一個非常嚴重的詞“藐視”,她藐視李紈老實,探春是年輕姑娘,所以只說一句話出來,試探他二人有沒有主見。
曹公在回目里說“欺幼主刁奴蓄險心”,一個“欺”字,一個“蓄”字,寫出了這吳新登家的心有多壞,這事明擺著要讓探春難堪。趙國基一事,她可不只是欺負探春是年輕姑娘,還欺負探春是庶出。
這次可是你親舅舅的事,我看你怎么處理。無論你怎么處理,都別想完美解決。你秉公執法,服了眾人,可能你親媽趙姨娘會找你算賬。你公然偏向親媽,趙姨娘不鬧了,那你就難以服眾。
只能說,奴才混得再好,終究是奴才啊,身份在那擺著,見識也在那擺著。她怎么可能能看透探春?領導之所以是領導,她的格局和眼光,她的氣場和胸懷,哪是一般人能看得透的?
探春雖然年輕,但王夫人既然讓她理家而不是年齡更長的迎春,顯然是有道理的,可惜這吳新登家的,一樣是完全沒有看清局勢,為了顯擺自己體面,只想著和領導對著干,讓探春下不來臺,卻沒想到,最終難看的是自己。
探春可沒那么好糊弄,原本這豪奴想著給身邊的這些人“打個樣”,看看我怎么羞辱那個三姑娘,讓你們開開眼,老娘在二奶奶手底下這些年,可也不是白混的,老太太都給我三分薄面呢。結果呢?被探春訓的滿面通紅!
還是鳳姐拎得清啊,她知道探春雖然是姑娘家,心里卻事事明白,而且言語謹慎,又讀書識字,比她還要厲害一層,所以她不僅自己敬探春為人,還叮囑平兒,她說什么都不要駁回,越恭敬越好。
要論體面,那吳新登家的有平兒體面嗎?你看看平兒在探春跟前的應答,不卑不亢但也絕不會夾槍帶棒,再看看吳新登家的,刁奴嘴臉真的太丑陋了。欺負別人也許沒事,欺負三姑娘,她打錯了算盤!
雖然探春管家,和鳳姐協理寧府,都只是臨時的,但畢竟她們都是主子,是奶奶和小姐,如果賈府是一個公司,他們毫無疑問都是高層領導,作為下面的中層管理者,或者普通的員工,敢公然和領導對著干,這不是明擺著找死嗎?
鳳姐和探春因為臨時管家,一些豪奴抱著僥幸心理,為了顯擺自己體面,以為他們早晚都會走人,以為她們年輕不知世事,就得罪了又怎樣,所以敢以奴欺主,以下犯上。
如果鳳姐、探春是長期管家,他們敢嗎?即便敢,以鳳姐和探春的脾氣,她們會容忍這樣的下屬在身邊嗎?早八百年把他們收拾了!畢竟,賈府也是個大職場,而身在職場,敢和領導對著干的人,無一例外,個個都會“死”得很難看。
作者:夕四少,本文為少讀紅樓原創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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