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空調外機在盛夏的午后嗡嗡作響，三十六歲的林曉雯盤腿坐在電競椅上，修長的手指在機械鍵盤上飛舞。屏幕上，她操控的游戲角色正完成一記漂亮的五殺，耳機里傳來隊友激動的歡呼。

"月影大神太強了！這波操作值五千打賞！"

林曉雯嘴角微微上揚，剛想回應，房門突然被猛地推開。她手指一顫，角色瞬間被敵方剩余兩人集火擊殺，屏幕上跳出鮮紅的"DEFEAT"。

第一章

"你又通宵打游戲？"趙美蘭站在門口，手里攥著一疊招聘廣告，灰白相間的短發因為憤怒而顫動，"看看這滿地的外賣盒！林曉雯，你已經三十六歲了，不是十六歲！"

林曉雯緩緩摘下耳機，沒有轉身："媽，我在工作。"

"工作？"趙美蘭一把扯下墻上《英雄聯盟》的海報，撕裂的聲音在狹小的房間里格外刺耳，"你管這叫工作？隔壁王阿姨的女兒跟你同歲，已經是銀行副行長了！樓下小李比你小五歲，去年剛生了二胎！你呢？整天窩在這個豬圈里..."

"那是他們的人生，不是我的。"林曉雯轉過身，黑眼圈在蒼白的面容上格外明顯。她身上套著洗得發白的哆啦A夢睡衣，腳邊堆著十幾個可樂罐，其中一個被打翻，褐色的液體正慢慢浸濕地毯。

趙美蘭的胸口劇烈起伏，她把招聘廣告摔在女兒面前："今天你必須選一個！超市收銀員、餐館服務員，哪怕是掃大街，也比你現在這樣強！"

"我不會去的。"林曉雯彎腰撿起一張被可樂浸濕的招聘單，輕輕甩了甩，"十六年了，您還不明白嗎？"

"十六年！"趙美蘭突然抓住女兒的肩膀搖晃，指甲幾乎陷進肉里，"你知道這十六年我是怎么過來的嗎？你爸走后全靠我那點退休金，你還..."她的聲音突然哽咽，"上周體檢，醫生說我肝硬化又嚴重了..."

林曉雯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瞬，但很快掙脫母親的手："我每個月給您兩千塊。"

"兩千塊？"趙美蘭冷笑，"那是我存在你名下的錢！你二十歲那年我給你存的定期，現在你取出來給我，這叫給錢？"她突然掀開女兒的鍵盤，下面壓著幾張百元鈔票，"這又是什么？臟錢？"

林曉雯猛地站起來，身高比母親高出半個頭："那是我賺的！直播打賞！"

"直播？"趙美蘭的表情像是聽到了最骯臟的詞匯，"就是網上那些露胸露腿勾引男人的勾當？林曉雯，你怎么墮落成這樣！"她抓起鈔票撕得粉碎，"我寧可餓死也不要這種錢！"

紙屑如雪花般飄落，林曉雯的拳頭攥緊又松開："媽，這是電子競技，是正經職業。"

"正經？"趙美蘭突然扯開女兒的衣領，露出鎖骨處一個小小的月亮紋身，"紋身、熬夜、喝碳酸飲料，哪一點像正經人？你知不知道小區里都怎么說你？他們說你有精神病，說我們家風水不好..."

"那就讓他們說去！"林曉雯終于提高了聲音，"我在自己家里，沒偷沒搶，礙著誰了？"

窗外傳來小區孩子們放學回家的歡笑聲，襯得房間里的沉默更加壓抑。林曉雯重新戴上了耳機，但趙美蘭一把扯掉了電源線。

顯示器瞬間黑屏，映出母女二人扭曲的倒影。

"我今天就死給你看！"趙美蘭突然沖向陽臺，推開窗戶，"反正活著也是受罪，不如死了干凈！我要讓你一輩子良心不安！"

林曉雯終于動了，卻只是走到陽臺門口："媽，這是三樓，跳下去最多骨折。您要是真想死，應該去頂樓。"她的聲音冷靜得可怕，"需要我幫您叫電梯嗎？"

趙美蘭趴在窗臺上的身體僵住了，她緩緩轉身，眼里滿是淚水："你到底要我怎樣？曉雯，媽媽老了，陪不了你多久了...我只想看到你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

"正常人？"林曉雯突然笑了，那笑容讓趙美蘭毛骨悚然，"什么叫正常人？朝九晚五？結婚生子？然后像我一樣，把下一代也逼瘋？"

趙美蘭踉蹌著走回客廳，癱坐在老舊沙發上。茶幾玻璃下壓著林曉雯高中時的照片——扎著馬尾辮的少女站在領獎臺上，笑容燦爛如朝陽。

那是2005年，林曉雯獲得省數學競賽一等獎的時候。趙美蘭至今記得，那天女兒抱著獎狀對她說："媽，我要考清華計算機系，以后當游戲設計師！"

誰曾想，僅僅三個月后，高考失利的林曉雯就像變了個人。

第二章

2005年7月，高考成績公布的那天，林曉雯在網吧查完成績后，獨自在河邊坐到了深夜。

"曉雯！"同班同學張浩氣喘吁吁地跑過來，校服后背都被汗水浸透了，"我找了你一整天！你媽給所有同學都打了電話！"

林曉雯抱著膝蓋，眼神空洞："我數學只考了92分。"

"92分不低啊..."

"滿分150！"林曉雯突然尖叫，聲音在空曠的河岸上回蕩，"我平時都是140以上！我完了...清華...計算機系..."

張浩蹲下身，輕輕抱住顫抖的女孩："沒關系，可以復讀，或者..."

"沒有或者！"林曉雯推開他，"我媽會殺了我！她為了我的補習班，打了三份工！我爸走之前，她答應過要讓我考上好大學..."

那天晚上，趙美蘭在派出所見到女兒時，第一句話是："你知道我托了多少關系才給你弄到清華自主招生的名額嗎？"她的眼睛紅得可怕，"你爸臨死前最掛念的就是你的高考，你就這樣報答我們？"

林曉雯的眼淚已經流干了，她機械地跟著母親回家，聽著鄰居們的竊竊私語："聽說老林家閨女考砸了...可惜了，平時學習那么好..."

一周后，林曉雯勉強填報了志愿，被本地一所二本院校的計算機系錄取。開學前一天，她在文具店遇到了張浩。

"我報了武漢大學計算機系。"張浩笑著說，"雖然沒你聰明，但運氣不錯。"

林曉雯勉強笑了笑："恭喜。"

"曉雯..."張浩突然握住她的手，"我喜歡你三年了，等我畢業回來，我們..."

"別說了。"林曉雯抽回手，"我不配。"

第三章

2005年10月3日，國慶假期的第三天。武漢大學新生張浩站在火車站的人潮中，懷里緊緊抱著一個用彩紙包裹的方形盒子。盒子里是他花了半個月生活費買的禮物——一臺二手索尼隨身聽，還有一張他自己刻錄的CD。

"同學會笑話我吧，送這么老土的東西。"張浩對電話那頭的室友笑著說，"但曉雯就喜歡這些復古玩意兒。她說磁帶的聲音比MP3溫暖。"他低頭看了看表，"我得趕五點的長途車，明天是她生日，我想給她個驚喜。"

盒子上貼著一張便簽，是他熬夜寫的一首詩：「給星星的情書/要用人間最俗氣的包裝/因為你的光芒/會讓所有精致都顯得蒼白」

他沒告訴林曉雯自己要回來。自從上大學后，他們的聯系越來越少。上次通話時，他聽到背景音里她母親尖銳的罵聲："又和那個野小子打電話？你還要不要臉？"

下午4點47分，一輛失控的渣土車沖過隔離帶，撞上了正在等紅燈的長途客車。張浩坐在靠窗位置，在撞擊發生的瞬間，他本能地蜷起身子，用整個后背護住了那個禮物盒。

救援人員趕到時，發現這個年輕男孩的脊柱已經斷裂，但懷里的盒子完好無損。便簽被鮮血浸透了一半，只剩下"星星"二字還清晰可辨。

當晚8點，林曉雯正機械地扒拉著母親做的青菜炒肉。自從回家后，趙美蘭禁止她使用手機，只允許接聽座機電話。

刺耳的鈴聲突然響起。

"喂？"趙美蘭不耐煩地拿起聽筒，"什么？車禍？...我們不買保險！"

"阿姨！"電話那頭傳來帶著哭腔的男聲，"我是張浩的室友，求您讓曉雯接電話..."

林曉雯的手指突然痙攣，筷子掉在地上。她看到母親的表情從惱怒變成震驚，最后凝固成一種古怪的嫌惡。

"死了？...真是造孽..."趙美蘭捂住話筒，轉頭瞪向女兒，"你那個男同學出車禍了。現在他們學校要家屬去認尸，找不到他父母，非讓你接電話！"

林曉雯的世界在那一刻靜止。她看到母親的嘴一張一合，聽到聽筒里傳來模糊的哭聲，但所有的聲音都像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她的視線落在廚房的刀具架上，那里有一把剛磨過的水果刀。

"喂？你發什么呆？"趙美蘭把聽筒塞到她手里，"趕緊說清楚，我們家跟這種人沒關系！"

聽筒里傳來斷斷續續的敘述：渣土車、變形的車廂、張浩被抬出來時手里還攥著什么東西...林曉雯的呼吸變得越來越快，突然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叫。

"瘋什么瘋！"趙美蘭一巴掌打在她臉上，"為了個野男人要死要活，我養你這么大就是讓你這么作踐自己的？"

林曉雯轉身沖向衛生間，反鎖上門。她跪在馬桶邊干嘔，眼淚和鼻涕糊了滿臉。鏡子里映出一張扭曲的臉，她突然不認識自己了。

凌晨兩點，趙美蘭被一陣奇怪的聲響驚醒。她推開女兒房門，看見林曉雯坐在床邊，月光照著她血淋淋的手腕和地上的美工刀。

"你——！"趙美蘭的尖叫驚醒了整棟樓。她撲上去用毛巾勒住女兒流血的手腕，同時對聞聲趕來的鄰居大喊："快叫救護車！這死丫頭割腕了！"

林曉雯異常平靜地看著母親，聲音輕得像羽毛："他給我買了生日禮物...您知道嗎？他從來記不住自己生日，但每年都會給我準備兩份禮物，一份正式的，一份搞笑的..."

"閉嘴！"趙美蘭扯下窗簾繩捆住她的手腕，"為了個男人自殺，你要不要臉？明天全小區都會知道我們林家出了這種事！"

救護車來時，林曉雯已經因失血過多昏迷。醫護人員抬擔架時，從她睡衣口袋里掉出一張被血浸透的照片——高二那年春游，張浩偷偷摟住她的肩膀，背景是漫天櫻花。

第二天中午，林曉雯的病房外圍滿了親戚。趙美蘭正對著手機怒吼："什么賠償金？那小子自己找死關我們什么事！...他父母從貴州山區趕來了？讓他們別來騷擾我女兒！"

小姨趙美芳拉著護士打聽："這算不算精神病啊？以后能不能開殘疾證明？"

病房里，林曉雯睜眼看著天花板。她的左手被約束帶綁在床欄上，右手輸液管里流淌著透明的液體。一個護士正在換藥，忍不住小聲說："你男朋友的遺物...他們整理出來了，有個禮物盒..."

林曉雯的眼珠動了動。

"上面寫著你的名字...要幫你拿過來嗎？"

一滴淚從林曉雯眼角滑落，但她搖了搖頭。此刻她終于明白張浩最后那條短信的意思——「星星不需要禮物，因為你自己就是光」。

張浩的父母在事故第七天終于趕到。這對貴州山區的教師堅持要見林曉雯，被趙美蘭拿著掃帚擋在門外。

"就是你們兒子勾引我女兒！"趙美蘭的唾沫星子飛濺到張浩父親臉上，"現在害得她差點沒命，你們還有臉上門？"

瘦小的張母從包里取出那個染血的禮物盒："大姐，我們只是想把這個..."

"滾！"趙美蘭一把打翻盒子，隨身聽摔在地上裂成兩半，"帶著你們家的晦氣滾遠點！"

這一幕被圍觀鄰居拍下來發到了小區群里。當晚，林曉雯在病房里聽到兩個護士閑聊：

"302床那女孩真可憐，聽說她媽把人家遺物都砸了..."

"可憐什么呀，小小年紀就為男人要死要活，一看就不是正經姑娘。"

第四章

出院回家后，趙美蘭把女兒關在房間里，窗戶釘上了木條。她每天早中晚準時送來飯菜，像喂一只不聽話的寵物。

"吃！"趙美蘭把粥碗重重放在床頭柜上，"你爸死的時候我都沒這么伺候過他！"

林曉雯機械地吞咽著，米粒從嘴角漏出來。她的手腕上纏著紗布，像戴著一對丑陋的手環。

某天夜里，趙美蘭發現女兒在偷偷拆紗布，立刻用晾衣架抽她的背："還敢尋死？你死了我找誰要養老錢？"打完后卻又抱著女兒痛哭，"你要是敢死在我前頭，我做鬼都不放過你！"

小區里的風言風語愈演愈烈。有人說林曉雯懷孕了被拋棄才自殺；有人說張浩是因為她索要貴重禮物才去打工遇難；最惡毒的說法來自居委會王主任："那丫頭眼神不正，一看就是會勾引男人的。聽說在高中就..."

這些閑話像毒氣一樣從門縫滲入林家。趙美蘭的應對方式是變本加厲地羞辱女兒："現在全小區都知道你是個什么貨色了！你爸要是還活著，非得被你氣死不可！"

林曉雯漸漸停止了哭泣。她開始整日整夜地盯著天花板，直到某個凌晨，她摸到了床底下的那臺摔壞的隨身聽——不知何時被人偷偷塞了進來。按下播放鍵，損壞的磁帶發出沙沙聲響，卻奇跡般地播出了張浩的聲音：

"曉雯，生日快樂...我知道你最近很難過，但請記住，活著就有希望..."

這一刻，林曉雯終于發出了三個月來第一聲像人樣的痛哭。而隔壁房間，趙美蘭把枕頭壓在頭上，假裝沒聽見。

退學手續是趙美蘭辦的，理由是"女兒精神出了問題"。

第五章

林曉雯把自己鎖在房間里，除了上廁所幾乎不出門。趙美蘭每天把飯菜放在門口，第二天再收走幾乎沒動過的碗碟。

這種情況持續了半年，直到某天趙美蘭發現女兒房間里多了一臺二手電腦。

"哪來的錢？"趙美蘭質問。

"獎學金。"林曉雯頭也不回地回答，這是她半年來第一次說完整句子。

趙美蘭后來才知道，女兒用高中時攢下的競賽獎金買了電腦，開始玩網絡游戲。起初她以為這只是逃避現實，直到發現女兒的游戲賬號能賣出高價。

"這是賭博！"趙美蘭摔了鍵盤，"正經人誰會花錢買游戲賬號？"

林曉雯默默撿起鍵盤："這是電子競技，我靠技術賺錢。"

"放屁！"趙美蘭把一疊公務員考試資料拍在桌上，"要么去考編，要么滾出去！"

林曉雯選擇了后者——她收拾了幾件衣服準備離家出走，卻在門口被母親攔住。

"你要氣死我嗎？"趙美蘭心臟病發作般捂著胸口倒下，"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就這樣報答我？你爸就是被你氣死的！"

林曉雯跪在地上扶起母親，從此再沒提過離家的事。但她也不再與母親交流，每天除了必要的吃飯上廁所，就是關在房間里打游戲。

第六章

時間如流水，十六年轉瞬即逝。趙美蘭的頭發從花白變成全白，林曉雯則從一個青春少女變成了面色蒼白的中年宅女。

小區里的流言從未停止："老趙家閨女瘋了"、"那孩子廢了"、"聽說欠了好多網貸"...趙美蘭從最初的憤怒解釋到后來的沉默回避，最后發展成只要有人提起女兒就轉身就走。

2023年5月的一個下午，趙美蘭買菜回來，在小區門口被居委會王主任攔住。

"趙姐，有件事得跟您說。"王主任神色為難，"最近有居民反映，經常深更半夜聽到您家傳來奇怪的聲音...還有年輕男女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