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連件像樣的襯衣都沒有?”1976年初春某個清晨,秦畹江在四合院門前替男友整了整衣領。二十五歲的楊東明撓著頭笑: “農場六年只發(fā)工作服,還是前年平反時,娘拆了兩件舊軍裝改的。”話音未落,院里傳來聲咳嗽,開門的正是他的準岳父——開國將軍秦基偉。
這個戲劇性場景背后藏著整個時代的重量。把時間撥回1968年3月,總參謀部大院的石榴花開得正艷時,十九歲的楊東明卻被塞進開往河南的綠皮火車。鄰座老炊事班長遞來半塊烤饃: “小楊同志,聽說你爹管著全軍作戰(zhàn)計劃?”年輕人盯著車窗外倒退的白楊樹沒吭聲,袖口的補丁蹭得手腕生疼。
要說這六年苦不苦?跟著父母在洛陽農場喂豬挑糞的楊東明倒是想得通透: “總比長征吃草根強。”最難熬的是被撕碎的軍校夢。有回給旱廁除蛆時,他偷聽到兩個看守議論: “當初'八一小學'最拔尖的刺頭兵,如今蹲糞坑的姿勢倒標準。”糞勺擦著唾沫星子飛過墻頭,炸起片叫罵——甭管什么境遇,虎將后人的血性可磨不平。
轉機出現(xiàn)在1974年深秋。當周總理派專車接楊成武回京時,農場主任追著汽車跑出二里地,硬往車里塞了十斤曬好的紅薯干。二十五歲的楊東明靠著車窗看云,突然扭頭問警衛(wèi)員: “現(xiàn)在部隊還教蘇式火炮參數(shù)計算嗎?”這個本該在最燦爛年紀穿軍裝的青年,兜兜轉轉進了北航火箭發(fā)動機系,啃起書本比新兵連投彈還較真。
命運的神奇在于,北京航空學院402教室里的粉筆灰,竟飄到了三十公里外的京西賓館。1980年某次軍科委會議上,身著65式軍裝的楊東明拿著熱動力公式演算稿正要發(fā)言,抬頭撞見某位少將贊許的目光——他后來才知道,這位正是秦畹江的父親。要說將門之后談婚嫁,倒像戰(zhàn)場雙向滲透:你認得出對方的戰(zhàn)術習慣,卻摸不準 “敵方”老帥的脾氣。
三月初八那場家宴,八仙桌上的臘肉切得薄如蟬翼。秦基偉聽完年輕人解釋導彈穩(wěn)定尾翼設計,突然笑問: “聽說你在農場用糞勺砸過人?”丈母娘趕緊打岔: “老秦你這主考官別太刁鉆!”老太太哪知道,兩代軍人間的密碼早藏在硝煙里。就像后來楊東明跟妻子說的: “你爹當年在上甘嶺坑道啃壓縮餅干那會兒,我爹正在冀中平原端鬼子炮樓。”
要說這樁婚事沒讓旁人驚訝那是假的。某日總參大院副食店排隊時,售貨員跟街坊嚼舌根: “楊司令家老二娶的可是秦老虎的閨女!”這話傳到當事人耳朵里,楊東明開著新配的吉普車在操場轉了三圈——當年拖著板車運豬食的小伙子,終于摸到了屬于自己的方向盤。
之后的歲月像按下快進鍵的膠片。1984年導彈試射場上的沙塵,1998年抗洪堤壩的管涌,2005年空軍司令部泛著藍光的電子沙盤......當年在糞坑邊背公式的青年,愣是把人生走出了戰(zhàn)略導彈的軌跡。有個細節(jié)常被老部下提起:楊副司令辦公室永遠擺著兩樣東西——父親留下的淮海戰(zhàn)役望遠鏡,岳父送的上甘嶺彈殼筆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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