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8月19日15時左右,巍山縣婦聯主任吳麗萍突然帶著兩個莊稼漢打扮的男子來到巍山縣公安局值班室報稱:“縣婦聯接到這兩名糧農的報告——廟街鄉系馬莊村公所系馬莊二社糧農鄭宏泰、其妻葉家崇、其次子鄭禮三人于1997年8月15日9時左右合伙將19歲的長子鄭林打死,隨后在沒有向任何單位報案的情況下將鄭林的尸體掩埋。此舉引起了鄰居糧農的注意,遂向縣婦聯報告。”
巍山縣公安局當天的接警筆錄上,兩名糧農是這樣敘述的:“1997年8月15日9時許,鄭宏泰家因家庭瑣事發生斗毆,鄭宏泰、葉家崇、鄭禮把鄭林打死,未向任何機關報案就掩埋了尸體。我們認為應該維護法律的尊嚴,所以到縣婦聯報告,并由吳主任領我們來公安局報案。”
接警的民警不敢怠慢,立即將案情上報給此時正在局里值班的吳學著副局長,吳學著立即一個電話打到廟街派出所,向正在派出所駐所調研的刑警大隊副大隊長陳建行通報了案情,要求陳建行帶人前去核查情況,如果屬實,立即立案偵查。
陳建行得報后,立即帶上同在廟街派出所駐所調研的法醫趙忠良、偵查員范一山,匯同廟街派出所畢利祥所長、李家躍副所長帶領派出所民警前往系馬莊二社,然后兵分三路分頭進行現場勘查和調查訪問工作。
經過半天的偵查,認定兩名糧農反映的情況屬實,于是在當晚將鄭宏泰、葉家崇和鄭禮傳喚至廟街派出所,結果這三個人都承認鄭林是他們所殺,但三個人的筆錄細節完全對不上,都在強調是自己“主持”殺害了鄭林,因此一時間無法還原作案過程,以及誰是主犯?誰是從犯?
加之在現場勘查時提取到帶有和鄭林血型相同血跡的釘錘和豬食撬(攪拌豬食用的工具)這兩種可疑的作案工具,結果到底是誰在使用釘錘作案、誰在使用豬食撬作案,鄭宏泰、葉家崇和鄭禮三人的敘述又各自對不上細節,所以案情的推進陷入到了停滯。
8月20日16時50分,巍山縣公安局主檢法醫師茶永茂結束了在巍山縣戒毒中心一天的工作準備下班時,接到了巍山縣公安局分管刑偵的朱建平副局長的電話,朱建平告訴茶永茂:“鄭林死亡一案,關鍵問題只有通過開關檢查確定致命傷在哪里,才能推斷作案工具以及誰是主犯、誰是從犯。局里將在18時派人前往廟街派出所商量驗尸方案,因此請茶永茂同志立即趕往廟街派出所待命。”
于是,茶永茂迅速收拾了他的法醫工具箱,跳上由司機楊建斌駕駛的“通工”越野車火速趕往廟街派出所——
通工牌越野車
人全都到齊后,朱建平副局長立即主持召開案情材料匯總分析會,制定檢驗方案。鑒于法醫人手不夠,朱建平又打電話給此時正在永建駐站的法醫馬旭茂火速趕來廟街。
9月21日7時20分,馬旭茂騎著一輛摩托車風塵仆仆的趕到廟街派出所,同時巍山縣人民檢察院的檢察官樂云龍、禹涌泉也奉命趕到廟街,參與對鄭林的開棺檢驗工作。
90年代出現場的檢察官和法醫
鄭林的墳墓位于系馬莊村東南角約2公里的五里坡的一片桉樹林內,尸檢由茶永茂主檢,趙忠良和馬旭茂協助。
尸表檢查發現,鄭林的額頭左側頭皮有創口,剖開頭皮后發現皮下出血,并伴有下面的顱骨骨裂、骨折特征;在右顳部發現一處5×3公分范圍的顳骨粉碎性凹陷性骨折。尸檢結果表明,鄭林的死亡并非正常死亡,致命傷位于額頭左側,系扁平鈍器造成的顱腦嚴重損傷死亡,該扁平鈍器較大可能系豬食撬。
90年代的公安技術人員
在確定鄭林的直接死因以及致死鄭林的作案工具后,接下來的主要工作應該是從作案工具入手,以科學的方法確定鄭宏泰、葉家崇和鄭禮三名嫌疑人誰是主犯,誰是從犯。
走訪得知,死者鄭林時年19歲,在鄰居們的眼里,鄭林從小就是一個聰明伶俐、好學聽話、人見人愛的好孩子。但是從13歲那年開始,鄭林在接觸久了學校附近的社會青年后性情大變,不再認真學習,整天野在外面當“街溜子”,到15歲那年,鄭宏泰再也打不過越長越健壯的鄭林,只好用離家打工的方式避免父子的直接沖突,從此鄭林徹底沒了管教,放飛自我,甚至還吸食上了海洛因,染上了毒癮。
此后,鄭林為了吸毒,相繼將家中能賣的東西賣了個遍,鄭宏泰在外打工寄回來的工錢,往往還沒焐熱就被鄭林拿去買海洛因吸食,使得原本已經達到“小康之家”的鄭家迅速返貧,陷入了有上頓沒下頓的境地。
在將自家搬空后,鄭林為了繼續搞毒資,竟開始盜竊鄰居的物品。起先,鄰居出于對鄭宏泰、葉家崇夫婦的可憐心態而沒有報案。沒想到鄭林越發有恃無恐、變本加厲,最終在1995年5月,鄭林因盜竊鄰居張志明家的木料而被巍山縣人民法院判處六個月的拘役,刑滿釋放后鄭林毫無悔意,繼續吸毒并繼續偷盜他人財物。甚至有一回還拔出匕首威逼母親葉家崇拿出家中的現款給他購買毒品,否則就把親媽捅死。
以上行為使得家人和鄰居對鄭林恨之入骨。
1997年8月14日,鄭宏泰的從外地返回巍山縣參加侄子的婚禮,結果在婚宴上,鄭林就因為索要錢財和鄭宏泰發生爭吵,隨后上升到肢體沖突,最終在鄭林的兩個叔叔的介入下得以平息事態。但是嚇破膽的鄭宏泰、葉家崇和鄭禮因畏懼鄭林的騷擾,不敢回家居住,而是住在剛剛蓋完,里面空無一物的新蓋房屋內,用一根木棍將房門頂住,并準備了兩塊石頭用作自衛。
巍山縣彝族婚宴
結果,8月15日清晨,鄭林帶著一把釘錘撞開院門入內,并又和鄭宏泰發生爭吵。結果鄭宏泰的兩個弟弟也確實夠意思,聽聞爭吵聲就急忙趕來,幫著大哥對鄭林進行規勸,但鄭林根本不為所動。
見大侄子毫無悔改的意思,鄭宏泰的兩個兄弟只好勸大哥回打工地去,結果鄭宏泰剛剛跨出大門,鄭林就尾隨而至,拿起釘錘準備對鄭宏泰頭部實施攻擊,結果被鄭宏泰的二叔看到后喊了聲“小心”,鄭宏泰及時發現鄭林的行為,怒不可遏之下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回身搶過了鄭林手中的釘錘,對著鄭林的右顳部猛擊一錘,當場將鄭林擊倒在地。此時,受夠了鄭林欺壓的葉家崇和鄭禮一擁而上,鄭禮死死摁住鄭林,不讓他繼續掙扎,而葉家崇則用豬食撬連續猛擊鄭林頭部,直到將鄭林打到只有出氣沒進氣——
鄭林被打死后,鄭家人召開家庭會議,一致認為打死鄭林是“清理門戶”,用不著報警,還是趕快找個地方把人埋了為好。
由于鄭宏泰家已經家徒四壁、一貧如洗,于是鄭宏泰的大姐拿出了480元錢,買了一口黑漆棺材,眾人將鄭林的尸體裝入棺材后抬到距離村東南頭兩公里的五里坡桉樹林埋葬。
至此,本案真相大白。鄭宏泰、葉家崇和鄭禮三人分別因故意傷害致人死亡罪被巍山縣人民檢察院批準逮捕,最終,大理州中級人民法院在西馬莊村全體村民聯名上書請求輕判鄭宏泰一家三口的請愿下,鄭宏泰被判處有期徒刑6年,葉家崇被判處有期徒刑8年,鄭禮被判處有期徒刑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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