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上旬某天,晚飯后在小區散步,行至游樂場邊,夜色中似有一股甜香襲來。第二天經過那里,又聞到甜香。四面尋找,后來果真在高高的回廊上,找到了花香的源頭。仰頭而望,那架紫藤開得正盛,一串一串的花朵垂掛下來,喧鬧極了。
這段日子,出門俱是看花人。我卻不太愿意出門,因春日花粉和柳絮都多,空氣里紛紛揚揚,引我過敏,眼睛發癢。去了醫院,醫生說最近過敏的人多,每天要接診一百多個病人。眼睛癢的話,也沒有別的辦法,就是滴滴眼藥水,少出門,盡量不接觸過敏原。
春日里花開,世間美好之物,人應該與季節同行,豈能背道而馳,眼中無花?我想起從前,我似乎沒有這樣敏感。敏感本沒有好壞,至多算是中性吧。而一個寫作的人,如果對季節不敏感,或者對人世間的細微之處不那么敏感,至少是一種損失。
國福兄幾次約我去南通走走。他是一個愛花之人,朋友圈里常常曬出美食與花朵,蒔花弄草,他是內行,似乎他這青海漢子的壯闊身軀里裝著一顆細嗅薔薇的溫柔之心。去年七月,我們在南通見面,他帶我們去南通博物苑參觀。在濠南別業南側,有兩株紫藤已經歷經百年風雨滄桑,高出了兩層小樓的樓頂。其藤蒼老虬勁,其勢蓬蓬勃勃。我們去的時候,花謝久之,未能目睹兩株紫藤盛開之時的壯美景象,只能在想象中構建。這兩株紫藤,乃是1914年由張謇先生手植,一株開紫花,一株開白花,紫花開者,如夢如幻,白花開者,如瀑如云。我想,國福兄又約我前往,一定是因為這兩株紫藤花又開了。而我心向往之,身卻被瑣事牽絆著,既欠下兄弟情誼,又負了紫藤花期。
紫藤花開不等我。我早些年,去過紹興徐渭故居,那是一座頗具文人趣味的中式園林,簡樸而意幽。書房外,有一方小小的池子,被徐渭稱為天池,天池和旁邊的青藤是他喜歡的景致,我見到此小景,也心生喜歡,想象徐渭推開花格窗時的神情。后來在老家,于山腳“稻之谷”山居的一側,也種下兩株紫藤,就種在幾棵芭蕉的旁邊。前幾天,母親見我沒有回去,而紫藤花已然開了,就拍了照片發給我。果然花開得極盛,草地上也鋪了一地白色的花瓣。
去花鳥市場,買了三種花,一盆梔子,低矮濃綠,枝頭已含苞若干,只要十五元;一把麻葉繡線菊——枝條纖長,枝上綴滿白色小花,清雅又不喧鬧,適合在書房里插瓶觀賞。不知道這花的名字,就問老板,老板說是“手球”。我不知道這兩個字怎么寫,或口音是否準確,以為是“守球”或“水球”,后來用手機上的App拍照識別出來,是麻葉繡線菊。說是麻葉,也像是柳葉,葉片尖上尖,嫩嫩的,據說可以水培十天半個月,一大把花也不過二十元,真是超值。本來,這些春天的花朵,在山野之間是很多的,自然去山中看花最是相宜。而我們被塵世瑣事裹挾,終日蠅營狗茍,過于敏感也就算了,沒有顏面去與花相對才是真的。看見山野里的花,如果不懂得櫻花易逝,不曾對花掉過眼淚,沒有見花而想起曾經錯過的人,這花不看也罷,春天并不會因此損失什么。
去年秋天以來,工作室搬到了煙火氣十足的復興老街,就在錢塘江邊,有時候寫東西煩悶了,去江邊堤岸上走一走,頓時心開氣闊。江邊的公園里也有各種各樣的花。散步回來,走到工作室繼續喝茶寫文章。喝的茶是七年前朋友送的白毫銀針,喝起來水是甜的。工作室后院里新扎了兩段竹籬笆,又買了三十米長的澆花水槍,同事因此十分開心,不時精心修剪籬笆旁的花木。她用水槍澆花,花木清新,她感嘆說這真是很有幸福感的事。既如此,澆花這件事,我就不與她爭搶了。
原標題:《晨讀 | 周華誠:春之花事》
欄目編輯:史佳林 文字編輯:王瑜明 圖片來源:作者供圖
來源:作者:周華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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