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叫趙玉蘭，今年62歲，初中文化，是個從小山村里走出來的農村婦女。

年輕時因為家里窮，早早就輟學務農，20歲那年經人介紹嫁到了鄰村，丈夫是個老實巴交的木匠，日子雖苦，但踏實。

我們結婚后有了一個兒子，后來因為丈夫在工地出事去世，我帶著兒子改嫁到了鎮上的一個喪偶男人家，那年我剛滿30歲。

改嫁后的丈夫叫周建軍，是個國企車間的工人，和前妻有一個兒子，名叫周偉，比我兒子大三歲。

我們組成了一個新的家庭，兩個孩子也算是一起長大。

但說實話，周偉從小就不怎么喜歡我和我兒子，常常背著父親對我倆冷言冷語。

丈夫在世時還能壓住他，后來丈夫十年前因病去世，家里就只剩我和周偉住在這間老房子里。

丈夫去世后，周偉雖然成了家搬出去住了，但每月都會給我1000塊錢贍養費，這是他父親臨終前交代的。

我不敢指望他多盡孝，能記得這點就已經很難得了。

我的親生兒子呢，早在十年前就跟我斷了聯系，因為我把他送去外地打工，他嫌我偏心繼子，不愿再回這個家。

那時候我也無能為力，只希望他能在外面活得好。

我一直住在這間快要倒塌的老房子里，直到前不久，這片老城區拆遷，政府給了我120萬的賠償款，就在我還沒來得及想好怎么安排余生的時候，那個十年未曾聯系的親生兒子，突然出現在我家門口，眼里滿是憤怒和貪婪。

02

那天午后，陽光正好，我正在院子里曬被褥，一輛摩托車停在門口，一個瘦削高挑的男人跳下來，摘下頭盔，滿臉陌生又熟悉。

“媽，我是小東。”

我的手一顫，差點從小板凳上摔下來。

是他，我的親生兒子，趙小東。

他站在門口，雙手揣著褲袋，嘴角微抿，眼神里有我熟悉的倔強和陌生的冷漠。

“你這十年去哪了？連個電話都沒打。”我聲音有些哽咽，心里五味雜陳。

“你不是早就有了你更親的兒子嗎？我回來，是因為聽說你房子拆遷了，得了120萬。我想你也該分我點吧？畢竟我是你親生的。”

一句話，像刀子一樣扎進我心里。

我攥緊了手里的圍裙，沉默了好半天才開口：“你知道這十年我怎么過的嗎？你知道我多想你一句電話，一個問候？你一聲不響地走了，還說我偏心，哪次你生病我不是徹夜守著？哪次你上學我不是拼著命地供你？”

他冷笑一聲：“可你還是把我送走了，把那個不是你親生的人留在了家里。”

我知道，這是他心里永遠的結。

當年丈夫病重，家里負擔重，我實在撐不下去，把小東托人送到南方打工廠，說是鍛煉，其實是想減輕點負擔。但他始終認為我舍不得繼子，把親兒子趕走了。

我心里苦，可說不出口。

“媽，我現在失業了，媳婦跟我鬧離婚，孩子馬上要上學。我知道你現在有錢了，你不能不管我。”

我望著他，突然覺得陌生。他不是那個小時候跟在我屁股后頭喊“娘”的孩子了。

“給你錢可以，但我得知道你是來認母親的，還是來搶錢的。”

他沉默了，低頭點了根煙。

那晚他在我家住下了，我們沒再說拆遷款的事。第二天，他開始幫我打掃衛生、買菜做飯，像是回來盡孝的樣子。但我心里清楚，這不是當年的小東，而是個被生活折磨得面目全非的男人。

幾天后，他向我提出：“媽，你能不能把拆遷款轉我一半？我這幾年確實太難了。”

我沒立刻答應，而是給周偉打了個電話。

“媽，錢是你的，你想怎么處理都行，我沒意見。”

周偉的語氣平淡，但我聽得出，他是真的不在意這錢。他有穩定工作，家庭也還算和睦，雖然不親熱，但至少尊重我這個后媽。

那一刻，我陷入了深深的矛盾。

一個是我親生的兒子，卻多年無音訊，如今因錢回來；一個是繼子，卻十年如一日，每月給我1000贍養費，從未間斷。

我想起那些年，小東初中沒畢業我就送他去打工，他哭著求我留下，但我實在沒法供兩個孩子讀書；而周偉上技校的錢，是他爸拿出賣木材的錢硬給的。我沒偏心，可現實偏向了那個家里人。

小東這些年在外，聽說換了好幾份工作，賠了錢，還欠了一屁股債。我想幫他，但又怕他拿了錢繼續走老路。

“你要錢，我可以給你30萬，夠你還債，剩下的養孩子去。可你要答應我，去找份正經工作，別再走歪路。”

他盯著我看了很久，最終點了點頭。

錢轉給他那天，他抱了我一下：“媽，謝謝你。”

我沒說話，只是拍了拍他的背。

可是過了不到三個月，他又回來了，這次是來借錢的，說是孩子生病住院。我去醫院看了，孩子確實發高燒，但已經退燒，他卻張口又要五萬。

我開始心寒。

“你是來認媽的，還是來認錢的？”

我終于問出了這句話。

他愣住了，嘴唇動了幾下，最終低頭說：“媽，我也不想這樣，可我真的走投無路了。”

我痛苦地閉上眼：“我一輩子都在為你們活，如今老了，難道還不能為自己活一回？”

那晚，他默默離開了，也沒說再見。

03

如今，我一個人住在新搬遷的小區里，屋子干凈整潔，小區安靜安全。每個月，周偉還會按時把贍養費打給我，偶爾還帶孫子來看我。

小東呢，再沒回來過。

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明白了母愛的含義，還是依舊被生活推著走。但是我知道，我盡了一個做母親的責任，哪怕他再怪我、怨我，我也毫無愧疚。

親生的，不一定親；不是親生的，卻也能真心。

也許這就是命吧。

我不再強求誰對我好，只希望余生安穩，不再為誰操心，也不再被誰牽絆。

窗外春風正好，我泡了一壺茶，坐在陽臺上曬太陽，聽著鳥叫，心里竟出奇地平靜。

人生苦短，能放下的，就不要再背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