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安得雙全法
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來源:烏鴉電影(ID:crowmovie)
一身灰色僧袍,寸頭貼著頭皮剃到最短,腦袋頂上點著12個圓形戒疤。
和尚坐在門口,閉眼為產房里產婦和新生兒誦經祈福,神情肅穆。
孩子出生后,出生證明父親一欄他會寫上自己的名字,再帶著產婦和新生兒回家。
他自詡比女人更懂生孩子:你才生一兩個,我生一兩百個,我有很多年經驗了。
有人罵他是不正經的花和尚,造謠他和不同女人有不清不楚的關系,寺廟也因流言蜚語將他趕出佛門。
他叫道祿,一個被數十個孩子叫爸爸的和尚。
01
江蘇南通,道祿到機場接一位孕婦。
女孩叫小雨,前不久剛剛高考完,考上了大學選好了專業。
可是,此時她已經有8個月的身孕。
剛開始發現自己懷孕后,她曾想過去醫院墮胎,但是未成年墮胎需要家長簽署同意書。
她不敢讓父母發現,只能穿著寬松肥大的校服,瞞到了高考結束。
臨盆時間越來越近,她焦頭爛額,想過所有的出路和結果后,萌生了自殺的想法。
糾結,徘徊,掙扎,這些未婚先孕的女孩,她們幾乎要為人生的一次錯誤,以生命付出昂貴代價。
她們是溺水的女孩,卻礙于社會的眼光和壓力,大聲呼救都成為一種奢侈。
小雨無意間在網絡上刷到道祿法師的新聞,抱著視死如歸的心,尋求他的幫助。
道祿接到小雨后,立即為她安排醫院做檢查。
然后,小雨會到道祿為待產媽媽們準備的房子里,安心待產,吃住都有義工幫忙。
道祿救助的孕婦中,年齡最大的46歲,最小的只有16歲。
她們來自全國各地,有高中生、大學生、留學生,也有已婚婦女、高級白領。
這些孕媽媽背后的辛酸和坎坷,比戲劇更荒誕狗血。
有懷孕7個月,父母雙亡,而她要談婚論嫁的男朋友騙光了自己的錢后,不知所蹤的;
有跟前夫離婚后才發現自己懷孕,可是對方已經重新組建家庭,自己又無力撫養的;
有父母強行要求墮胎,但是自己非常想生下來,從醫院逃跑出來的。
還有一個從澳大利亞回來的留學生,發現懷孕的時候已經6個多月了。
女孩回國在廣州隔離15天后,馬不停蹄地從廣州飛往道祿所在的城市南通。
原本到南通只是先看看情況,沒想到女孩剛到南通不久出現早產的跡象。
情況緊急,孕婦立馬就被送進了醫院進行剖腹產……
大人性命無礙,可孩子早產不一定能養活,醫生問道祿:小孩救不救?
嬰兒情況并不樂觀,連呼吸都要借助呼吸機。
7萬元砸進去了,孩子的性命才勉強無礙,但仍需要在保溫箱待到34周。
從2012年開始救助孕婦以來,十二年時間里道祿救助了接近300多個孕婦。
每一個來求助的孕婦都是走投無路的狀況,甚至說除了死,別的地方再沒有退路的時候,她們來的。
她們如同河里溺水的人,道祿恰好路過岸邊聽見了求救聲,他便過來救人。
他救助的孕婦中,有46歲的婦女懷上情人的孩子。
但她并不想失去自己的婚姻,只能背著老公偷偷生下孩子。
身旁的人不理解,出軌的女人何必去救。
道祿卻不以為然,在他眼里塵世的糾葛與他并不相干,他只能聽見求救和呼喊聲,其他俗世喧囂,他不關心。
03
道祿決定救助懷孕婦女的時候,怎么也想不到這件事一做就是十年。
道祿原名「吳兵」,出家之前他是小有資產的生意人,自己開過工廠做外貿工藝品。
事業有成,有房有車的吳兵,愈發對生意場上的爾虞我詐、觥籌交錯感覺厭煩。
再加上與前妻婚姻破裂,他似乎看破了塵世。
2010年,安頓好女兒后,他在廈門普光寺剃度,后來把身份證名字從「吳兵」改成法號「道祿」。
年輕時候的道祿(右)
出家兩年,暮鼓晨鐘,游歷四方,他精神上逐漸充盈。
有一天傍晚,寺院即將關門,一位女香客執意要來做佛事,說是給自己的孩子超度。
女孩年紀不大,不得已拿掉肚子里的孩子。
她心懷愧疚卻抵不過現實的無奈。
她滿是悲憤地說:我不墮胎又能怎么樣?第一,家里不會同意,第二,我沒地方去,我去哪,誰能幫助我。
女孩的哭訴觸動了道祿心里那根敏感的弦。
這兩年道祿注意到,來寺廟的很多香客,前來超度的往生牌位90%都是寫給墮胎的未出生孩子。
有些不得已墮胎的夫妻,直至暮年仍放不下心中的愧疚。
掃地不傷螻蟻命,更何況是一個即將出生的孩子。
悲憫之心,促使他將心頭的善意轉變成行動。
2012年,他在網絡上公開自己的聯系方式。
并附言:因沒有能力撫養想墮胎的,我們愿意提供地方以及幫助,只要愿意留下來,我愿意提供任何幫助。
從接到孕婦那一刻起,他幾乎包攬一位孕媽媽從待產到生娃的大小事情。
掛號、繳費、看醫生、打針,到產房門口陪產,出生證上簽字,他親力親為。
對一個素昧平生的孕婦,他何以勞心勞力?
或許,僅僅是憑著心里一股善意。
除了必須的接觸外,道祿會刻意與這些女性保持距離。
她們的苦衷和隱私,不主動開口,道祿不會特意詢問。
孩子生下來后,如果母親沒有能力或條件撫養,可以簽一份「全權委托書」,道祿會代養孩子到18歲,不收任何費用。
在這期間,母親每年都可以來看望孩子,也可以隨時把孩子帶走。
十二年間,400多位孕婦度過生產難關之后,絕大多數會把孩子帶回家撫養。
剩下幾十個孩子,道祿撫養到身邊。
出家人本應該常伴青燈,侍奉佛祖,了悟生死。
道祿一腳踏進佛門,卻還和凡塵俗世牽扯不斷,身邊圍繞著數不清的女人和孩子。
終日在不同的醫院之間來回奔走,為孩子們生活的謀劃盤算。
他卻說:我對得起因果,對得起初衷。一個人得了重病,幾十萬都不一定救得回來,而我現在只要花幾千就能拯救一個生命。
03
隨著道祿救助孕婦的事跡在網上傳播,全國各地趕來的孕婦絡繹不絕。
佛家子弟,天天有大著肚子的女人登門拜訪,流言蜚語四處散播。
有人說,道祿搞大了別人的肚子,跟不同的女人有不清不楚的關系。
也有人說,道祿縱容了單親媽媽拋棄孩子,是假慈悲。
2014年,道祿被所在寺廟普賢寺勸離,不久后,他又被取消了宗教教職人員資格。
更沒有其他寺廟愿意接納他。
被逼無奈,道祿來到荒廢已久的萬善寺,自認了方丈。
萬善寺,乍看之下更像一個臨時工棚。
簡易搭建的平房構成了寺廟的主體,院里堆放著零散物件,雜草叢生。
院內唯有豎立的一尊地藏王菩薩,昭示著寺院身份。
源源不斷的孕婦前來求助、咨詢,尋求道祿的幫助。
這幾年,道祿身邊的孩子越來越多,照看不來。
他把出家前留給女兒的兩層小樓收拾出來,開辟成專門養孩子的場所,取名「護生小院」。
院子里,分門別類堆放著嬰幼兒的各種物品:好心人捐贈的新生兒衣物、成堆的紙尿褲、滿地孩子的玩具、待產孕婦所需的各種物資。
孩子們嬉嬉鬧鬧,在院子里跑來跑去,他們在護工阿姨、鄰里奶奶的照看下,無憂無慮。
道祿讓這些孩子管他叫爸爸。
他的想法很簡單,如果一個孩子生下來沒有爸爸卻喊師傅,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這個孩子哪怕去上學或幼兒園,他知道自己也會有爸爸來接。
道祿師父送孩子們去義烏上小學
此舉,是竭力給這些秘密出生的孩子,營造一個光明的生存環境。
他請義工幫忙,一個月給2000塊補貼。
一些愛心人士主動提出免費帶孩子,他拒絕:不要錢的我們不收,萬一扣押孩子就麻煩了。
還有一些待產的大學生、留學生,也會陪孩子玩游戲,教孩子識字。
有些母親養不起孩子,希望道祿能夠帶孩子進入佛門,讓孩子有一個歸宿。
道祿接受撫養孩子,卻拒絕教孩子學習佛法的要求。
他說:入不入佛門,孩子長大后自己會選擇。我要做的是讓他們好好長大,好好活著。
?@谷雨影像
活著,是道祿最常念叨在口中的兩個詞。
有時候,他抱著襁褓中的嬰兒,盤腿坐在床上,喃喃自語:活著,活著比什么都重要。
嬰兒哇哇大哭,在你懷里揮舞著小小的手臂,他們對世間一切充滿好奇。
面對每一新生命的誕生,第一個還是第一百個,他的喜悅與感動似乎沒有變過。
新生兒的第一聲哭聲,然后從產婦科門口抱出來,給我看的時候,這種對生命迎接的喜悅,是我做事情的所有動力。
十二年過去了,道祿救助的第一個孩子,轉眼從咿呀學語的嬰兒變成了追逐嬉鬧的小學生。
曾有人罵道祿:你有善心是好事,可這幫孩子上不了戶口不能接受正規的教育。接下來的事情你沒有辦法的。
孩子的教育問題、戶口問題,成為橫亙在這幫孩子正常成長的大難題。
道祿東奔西走尋求相關部門幫助,被當成皮球踢過來踢過去,碰壁無數。
也有人說,他這是非法救助,慫恿未婚媽媽的棄嬰行為。
可困難總有解決的辦法,但孩子的生命只有一次選擇的機會。
十年,周遭的非議聲音從來沒有停過,道祿也從沒有因為這些反對聲音就停止幫助。
他說:面對一個生命向你求助的時候,任何阻力都擋不住我。開除僧籍也好,把我的寺廟夷為平地也好,我照樣會去做。
世俗紛擾、道德枷鎖、寺院清規、中傷誹謗,在一條生命面前,統統只是不值得費心的雜音。
他心里唯一的信念,只有那撲騰著的、嚎叫著的弱小生命。
參考資料:
1、圍爐:對話「和尚爸爸」: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2、新京報:一個「和尚爸」、300多個媽、40來個娃……
3、紀錄片:冷暖人生之和尚爸爸
4、谷雨影像:和尚爸爸:勸阻200多位女性墮胎,他說這是救人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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