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學生吐槽上了大學仍被圈養#的話題登上了熱搜。
《半月談》收集了很多大學生的關于大學管理中學化的吐槽,引發大眾對高校包辦式管理思維的思考。我們先來看看這些大學生都有怎樣的想法:
中部某高校受訪學生小蘇說:“這種管理讓我覺得壓抑。上課要隨時警惕監控對面的督查老師。每天晚上舍不得放下手機,總想補償一下白天沒看夠手機的遺憾。”
大二學生建橋是班里的紀律委員,在他看來,考勤制度雖提高了課堂的上座率,但面對不感興趣的科目,同學們仍心不在焉。他說:“考勤就是形式主義。雖然學校實行嚴格的考勤制度,上課還查手機,但據我觀察,大家的聽課效率并沒有太大提高,人在教室,卻各干各的。”
還有不少學生嘗試和學校“斗智斗勇”,想出各種敷衍方法——“上課點名,同宿舍的會幫忙答到,沒人查課就溜走”“學校雖然名義上不讓隨意出校園,但大家基本都會偷偷溜走”“我會控制曠課次數,或者花點錢找代課”
不知道大家對于現如今大學的校園管理氛圍都有哪些看法呢?
而我和一些大學生聊天的時候,他們也和我吐槽過現如今的大學簡直就是個高中plus。
原以為自己上了大學之后可以根據自己的興趣愛好,去拓展自己的視野,去做一些自己喜歡的事情,結果沒想到,上了大學還逃不出衡水模式的夢魘。自己進出個校門還得有輔導員的批條。
自己平時的時間,會被學校各種各樣的任務打卡app給占據,都上了大學了,還要被像高中那樣查寢室,自己的一言一行似乎都還是被嚴格的束縛著,甚至,都已經大學了,還要跑早操,自己的成績單還會被發給自己的父母去看。自己一有個風吹草動,輔導員就會聯系父母。……
總之很多大學生和我聊天的時候都說,高中的時候覺得考上大學就好了,結果現在上了大學才發現,一些大學真的是太坑了。
而面對大學生對于大學管理思維高中化的吐槽,評論區一些人說:
這有什么不好嗎?難道讓他們上課玩手機,然后晚上去酒吧夜不歸宿嗎?!
現在艾滋病那么多,你就那么喜歡出去浪啊!
真要是出了事了你們又不樂意!
就這么管著你你還狗屁不是呢!還嫌棄學校管你!畢業找不到工作你別說學校沒教你東西!
在《半月談》的采訪當中,也有部分受訪學生理解學校的做法,選擇尊重規則、積極配合:“學校這么做也是出于對我們生活安全的考慮,我沒覺得太受束縛,綜合來看,這是一種對學生負責的方式。”
華北某高校大三學生鵬超表示,一些室友自制力差,晚上熬夜不睡覺,還亂丟垃圾;自己拉不下臉勸說他們改正,只得希望學生會多檢查,倒逼室友改正。他說:“正因為學生會定時查熄燈、查衛生,我才能按時休息、身處較為干凈的寢室環境。”
我非常不理解那些喜歡被學校管理的學生和支持大學管理高中化的人,他們就那么喜歡被約束嗎?
當一所大學還延續著高中階段的“防賊式管理”的時候,你可知道,這是一所高等學府!不是“高考復讀集訓營”!
當高校用指紋打卡機替代教授的知識引力,用家長群里的成績播報替代師生間的學術對話的時候,這場管理異化的本質已經不是簡單的“嚴管”與“放任”之爭了,而是整個教育倫理體系的系統性崩塌。這場以"管理"為名的教育潰敗,暴露出我們的高等教育正在經歷一場靜默的退化。
大學管理“中學化”現象,其實是教育者將“人”降維成“數據包”的管理暴力。
當教育者把精力消耗在查手機、數人頭、查寢室的低級管控時,真正的教育內核:批判性思維培養、學術創新能力訓練、人格完整性建構……就在量化考核中悄然蒸發。教育便退化成了一場“安全流水線”的表演。
因為大學管理高中化或者叫衡水模式化所反映出來的本質,是教育者將自身對不確定性的恐懼,轉化為對學生自由的剝奪。
也就是說,正是因為學校在真正的核心能力上有所缺失,他們才會在學生的人身自由上動腦筋。也就是俗話說的“三流學校抓管理”。
因為這種管理思維就反映出,這樣的大學至少有以下三個方面的問題:
1.治理能力的退化:一個大學的管理者將查寢、早操、手機管控作為主要工作,其實就是因為他們的教育專業能力是匱乏的,教育目標是不清晰的,所以只好拿一些形式主義來當遮羞布。
2.權力關系的固化:一個大學,還建家長群,還給家長郵寄學生的成績單,這本質上是高校將教育責任向家長轉嫁的“責任外包”。面對已經成年的本應獨立的大學生,學校依然將18-22歲的法定成年人視為需要監護的"超齡兒童",把學生的家長拉入學校的一些瑣碎事務中,美其名曰“家庭-學校”共管體系,這其實是對成年公民的二次監護。這其實是打著“為你負責”的旗號推卸責任罷了。
3.評價體系的倒置:當一個大學,將宿舍衛生評比和評優掛鉤,用指紋打卡構建“學習監獄”的時候,說明這個學校的教育評價體系已經從“培養什么樣的人”異化成了“管控什么樣的人”。這種異化直接導致學生發展路徑的窄化——他們不再思考“如何成為更好的自己”,而是鉆研“如何規避管理懲罰”。
大學教育的終極使命,應是幫助學生完成從“制度依附者”到“自我立法者”的蛻變。
但是,當管理者用“尿不濕式的管理”構建“巨嬰監獄”的時候,他們其實在不自覺地閹割學生的主體性。
更可怕的是,這種制度性馴化正在制造新型"斯德哥爾摩綜合征":部分學生開始為壓迫辯護,把枷鎖當作溫床。
不信大家去看《半月談》的那個采訪,有學生就為大學管理高中化進行辯護,說他們理解學校的良苦用心,說這種管理模式也讓他們受益良多。
心理學中有一個概念叫"習得性無助":當個體長期處于受控環境,其決策能力與抗壓韌性會不可逆地衰退。那些在管控的表象下放縱失控的學生,不會正面積極溝通處理問題的學生,他們或許正在喪失人生最重要的能力——自我管理的能力。
而高校選擇用“看得見的管控”替代“看不見的育人”的時候,大學正著力培養無法應對真實社會復雜性的“溫室花朵”。而這背后,其實是社會系統性焦慮在教育領域的投射:
現如今的大學生普遍經歷過“直升機育兒”的模式,家長通過微信群遠程參與大學管理,這其實是家長拒絕承認子女的獨立人格,繼續延續著“高考定終身”的焦慮慣性。
當家長要求實時掌握大學生動態,當輿論將校園安全事件無限放大的時候,高校也就被迫用物理隔離(限制出入)和數字監控(家長群通報)的方式來構建一個“安全繭房”的幻象。而這種“因噎廢食”的管理哲學,其實是因為,學校和家長都將學生視為需要永久監護的“風險源”,而不是具有完全行為能力的成年人。
解開學生身上的制度性襁褓,需要的不是管理者的"放心",而是教育者的"勇氣"。
嚴管從來不是愛,而是教育無能的遮羞布。
監控攝像頭照不出求知欲,指紋打卡按不出內驅力。
把大學生當未成年人管理,是對國家未來最大的瀆職。
只有當我們停止用“尿不濕式管理”來對待已經成年的大學生,只有當學校把教室的監控攝像頭轉向成知識的探照燈,只有當令人窒息的宿舍查寢變成思想碰撞的沙龍的時候,真正的大學精神才有可浴火重生。
本期推薦紀錄片:《西南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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