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訓宣同志的問題,必須徹底查清!”1932年6月的一個雨夜,鄂豫皖保衛局審訊室里,周純全的皮靴重重踏在青磚地上。被反綁雙手的程訓宣抬起頭,嘴角滲著血絲: “我丈夫在前線打仗,你們卻在后方抓他妻子?”油燈將她的影子投在斑駁的墻上,像株倔強的竹子。三天后,這位徐向前元帥的結發妻子永遠消失在黃安七里坪的亂葬崗。
這個場景在徐向前腦海里縈繞了整整五年。直到1937年秋雨綿綿的延安窯洞,當保衛干部遞上程訓宣的死亡證明時,他攥著文件的指節發白,喉嚨里泛起鐵銹味。對面的周純全摘下眼鏡擦拭: “向前同志,當時張主席的命令...”話沒說完,徐向前突然劇烈咳嗽,掌心赫然綻開一朵血花。
要說徐帥的寬厚,華北野戰軍炊事班的老馬最清楚。1948年臨汾戰役后,炊事員失手打翻給俘虜軍官的肉湯,嚇得直哆嗦。徐向前卻蹲下來撿碎瓷片: “當年我在閻錫山部隊當教員,碗摔得比你響多了。”轉頭吩咐警衛員: “把我的那份端給梁培璜,他愛吃肥肉。”這個細節讓被俘的晉軍中將梁培璜記了半輩子,后來在功德林寫回憶錄時還專門提及。
但鮮少有人知道,這個給俘虜送肉、幫炊事員撿碎碗的元帥,建國后遇到兩個人就繃緊嘴角。一個是開國上將周純全,另一個是中將黃志勇。軍事科學院的老檔案員記得,六十年代某次軍委擴大會議散場時,徐向前在走廊遇見周純全,突然停步盯著墻上的《沁園春·雪》,直到對方身影消失在拐角。
要說兩人恩怨,得回溯到鄂豫皖的肅反擴大化。張國燾為控制紅四方面軍,授意保衛局長周純全搞 “大清洗”。程訓宣被捕后,審訊記錄顯示她始終重復三句話: “向前在前線打仗”、 “我不知道”、 “你們去問黨”。時任紅四方面軍總指揮的徐向前正在七里坪部署反圍剿,收到妻子被關押的消息時,地圖上的鉛筆尖 “啪”地折斷在潢川位置。
令人唏噓的是,程訓宣至死不知丈夫正創造蘇家埠大捷——這場戰役殲敵三萬,被列為紅軍時期最輝煌的圍點打援戰例。當徐向前在戰壕里啃著烤土豆時,他22歲的妻子正在暗室里受電刑。后來被解救的地下交通員回憶,程訓宣最后的話是: “告訴向前,好好打仗?!?/p>
建國后某次軍委茶話會,周純全主動過來敬酒。徐向前端起茶杯碰了碰杯沿: “我戒酒了?!鞭D身和許世友討論起山東大蔥的吃法。知情人都清楚,這位山西漢子在太原戰役慶功宴上還喝過半斤汾酒。
黃志勇的梁子結得更微妙。1937年批判張國燾時,還是抗大學員的黃志勇把矛頭指向徐向前,指責他 “南下路線錯誤”。據在場參謀回憶,徐向前突然扯開衣領,露出鎖骨下的彈孔: “這個錯誤該不該由我來負?”會場頓時鴉雀無聲。毛主席后來打圓場: “向前同志是背著荊條來延安的?!?/p>
1967年軍委碰頭會上,黃志勇又翻出舊賬。徐向前突然拍案而起,軍用水杯震得跳起來: “你當年在冀察熱遼...”話到一半硬生生剎住,抓起帽子摔門而去。走廊里哨兵聽見老帥喃喃自語: “太原城墻上的磚都沒這么硬心腸?!?/p>
有意思的是,八十年代編纂紅四方面軍戰史時,周純全提交的回憶錄漏洞百出。工作人員請示如何處理,正在練書法的徐向前筆鋒不停: “他記不清的,找其他老同志印證。四方面軍的歷史,少一個人都不完整?!毙埳?“山河依舊”四個大字未干,窗外玉蘭花落了一地。
黃志勇晚年住進干休所后,有次跟護士念叨: “徐總長該恨透我了?!边@話傳到徐向前耳朵里,他正在給院里的蘋果樹剪枝: “告訴老黃,我恨的是錯誤,不是同志。”據說那年的蘋果特別甜,后勤部往各干休所送了幾十筐。
1990年徐向前彌留之際,突然抓住秘書的手: “七里坪...棗樹...”沒人知道元帥是否想起了那個扎著藍頭巾的姑娘。程訓宣的侄孫后來在老家找到張泛黃的照片:短發女子站在棗樹下,背后土墻上隱約可見 “赤化全川”的標語。照片背面有行褪色小楷—— “向前存念 民國二十年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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