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762年五月初三的甘露殿,76歲的唐玄宗李隆基蜷縮在冰冷的床榻上,透過結滿蛛網的雕花木窗,隱約能望見長安城殘破的朱雀大街。這個曾開創"開元盛世"的帝王,此刻連抬起手指的力氣都沒有,唯有渾濁的淚珠順著皺紋滑落,三天前,他親手用金簪在墻上刻下最后一首《傀儡吟》,如今連吞咽唾沫都成了酷刑。
忽然,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宦官李輔國尖著嗓子喊:"太上皇該用膳了!"玄宗卻用盡最后的力氣將玉碗摔向殿柱:"告訴三郎(唐肅宗),朕在黃泉路上等他......"話音未落便咽了氣。
十三天后,同樣被困在深宮的唐肅宗李亨,竟被李輔國一句"太上皇索命"嚇得口吐鮮血,追隨父親而去。這對締造大唐盛世的父子,最終在權力的絞殺中同赴黃泉。
甘露殿的最后三日
被囚禁在甘露殿的七百多個日夜,唐玄宗每天都要面對三重羞辱:清晨,李輔國會帶人收走所有燭臺,說是"防太上皇夜讀傷身";午時,送來的御膳永遠少一雙筷子,這是提醒他再不能與大臣共餐;入夜,巡邏禁軍的鐵甲聲會故意在窗外停留,仿佛在嘲笑這位曾經的天下共主。
絕食的導火索發生在五月初一。
那天,玄宗顫巍巍走到殿前石階,想看看當年親手栽種的石榴樹。守門太監卻用拂塵攔住去路:"圣人有旨,太上皇不得出殿!"這個曾讓安祿山跪地稱臣的帝王,此刻竟被閹人的拂塵逼退三步。
回到床榻,他摸出珍藏的楊貴妃香囊,突然發現里層的蜀錦上繡著"愿生生世世為夫婦",五十年前馬嵬坡的誓言,終究敵不過權力的利刃。
五月初二深夜,值夜宮女聽見太上皇在黑暗中反復念叨:"朕不該逃......不該逃......"當年安祿山攻破潼關時,正是他執意放棄長安西逃,導致馬嵬驛兵變、楊貴妃慘死。
如今想來,若當時選擇與都城共存亡,或許還能保全帝王尊嚴。黎明前,玄宗用金簪在墻上刻下絕筆:"刻木牽絲作老翁,雞皮鶴發與真同。須臾弄罷寂無事,還似人生一夢中。"
父子博弈
唐肅宗李亨永遠記得756年七月十二日的靈武。那天他披上龍袍時,雙手抖得幾乎系不上玉帶,不是害怕叛軍,而是恐懼千里之外的父親。
稱帝后第一道密旨,就是派心腹宦官日夜監視玄宗。當太上皇從蜀地返回長安,肅宗特意安排他住在興慶宮,只因宮墻外就是喧鬧的東市,方便百姓圍觀這位"棄城天子"的窘態。
晚年的玄宗常常站在花萼相輝樓上,望著街上熙攘的人群出神。某日,幾個認出他的老臣在樓下叩拜,消息傳到肅宗耳中,立即引發雷霆震怒。
次日,五百禁軍包圍興慶宮,李輔國持詔宣布:"奉圣人口諭,請太上皇移居甘露殿養病!"玄宗死死抓住欄桿不肯松手,卻被四個太監架著拖下樓梯,連鞋襪都掉了一只。
這場"甘露殿之變"徹底撕碎了父子間最后的溫情。肅宗每月初一的請安,變成隔著屏風的敷衍問候;玄宗七十大壽時,收到的賀禮竟是三筐發霉的荔枝,當年楊貴妃最愛的嶺南鮮果,此刻成了最惡毒的羞辱。
雙重絕唱
五月初四的朝會上,李輔國突然撲倒在地:"陛下!昨夜甘露殿鬧鬼,太上皇他......"話音未落,肅宗已癱坐在龍椅上。這個曾力挽狂瀾收復兩京的帝王,此刻滿腦子都是馬嵬驛兵變的場景:禁軍舉著火把逼近行宮,楊國忠的人頭滾到他腳邊,父皇摟著楊貴妃的尸體嘶吼......
當夜,肅宗發起了高燒。朦朧中,他看見父親穿著開元年間的袞服,手持滴血的寶劍站在床前:"三郎,你搶了朕的江山,該還了......"五月初九清晨,太醫發現皇帝瞳孔渙散,嘴里反復呢喃"父皇恕罪"。
五月十六日,距離玄宗駕崩僅十三天,肅宗在驚懼中停止了呼吸。李輔國捧著傳國玉璽走出寢殿時,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這個曾給玄宗牽馬的宦官,終于成了大唐真正的掌權者。
盛世余暉里的血色輪回
長安城的百姓直到六月才知曉兩位皇帝的死訊。茶樓里,說書人拍響醒木:"話說那日陰風大作,大明宮的蟠龍柱上滲出鮮血......"臺下聽眾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們嗑瓜子聽故事時,新登基的代宗李豫正被李輔國按著手批奏折。這個靠出賣父祖上位的皇帝,余生都將活在宦官的陰影下。
考古學家在甘露殿遺址發現驚人秘密:玄宗的床榻下藏著個暗格,里面整齊碼放著開元通寶、楊貴妃的翠翹,還有卷用血寫的《罪己詔》。最令人唏噓的是,暗格底部刻著行小字:"若得重來,寧死守長安。"可惜歷史沒有如果,正如馬嵬驛那株梨樹,花開花落間,盛唐氣象已隨風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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