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大姨,我們來看你啦!這牙刷是我的,這段時間就打擾了!"表妹李小花舉著一把嶄新的牙刷,推門而入,身后跟著她丈夫和兒子,三個行李箱堵在我家狹窄的門廊里。
我愣在原地,手上還拿著剛洗干凈的抹布,天太熱,豆大的汗珠順著我的臉頰滑落。
"快進來,快進來,外面多熱啊!"我回過神,慌忙把他們讓進屋,心里卻直打鼓,這六十平的老房子,哪來的地方住人啊?
我叫林巧云,今年四十歲,九七年大下崗浪潮中從紡織廠回了家,像被岸邊拋棄的一尾小魚,掙扎著適應沒有單位的生活。
那會兒,廠里的工友都在四處找出路,有的去了個體戶,有的南下打工,我因為要照顧上學的兒子阿強,只能留在北京,靠給小區居民代銷些日用品度日。
阿強爸走得早,廠里分的這套六十平老房子成了我們娘倆唯一的依靠,屋子雖小,但在北京這寸土寸金的地方,已是我們能擁有的全部家當了。
那天是阿強放暑假的第三天,北京城里悶熱得像個蒸籠。我家老小區沒裝空調,只有一臺搖頭電風扇呼呼轉著,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像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在抱怨天氣。
中午飯剛收拾完,我正準備坐下來歇會兒,聽收音機里播放的評書,門鈴突然響了。
開門一看,表妹李小花一家三口站在門外,笑盈盈地說要來北京旅游,順便看望我。
"巧云姐,一眨眼咱們都十年沒見了吧!"小花一邊打量我家的陳設,一邊說道。
她的目光從客廳墻上的老式掛鐘掃到角落里的縫紉機,又落在餐桌上磕了邊的搪瓷盆上,眼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嫌棄。
小花比我小八歲,在南方一家外企工作,每次過年寄來的全家福照片里,她都穿著時髦的衣服,頭發燙得漂亮,笑得一臉燦爛。
她丈夫張明是個銷售經理,西裝革履,手上戴著金戒指;兒子今年和阿強同歲,剛上初中,卻比阿強高出半個頭,面色紅潤。
我低頭看看自己褪了色的圍裙和粗糙的雙手,不由得一陣難堪。
"家里條件簡陋,委屈你們了。"我局促地說著,趕緊收拾出唯一的臥室給他們住。
阿強睜大眼睛,看著表弟手里那個閃著光的游戲機,眼里滿是羨慕,但他很快調整好表情,乖巧地幫我鋪好了客廳的地鋪。
那地鋪是我翻出來的舊席子,上面墊了層棉絮,外面蒙著一層干凈的白床單,雖簡陋,但在這悶熱的夏季倒也清爽。
那幾天,我早起晚睡,變著花樣做菜招待他們。
早上五點多,我就起床去菜市場買最新鮮的菜;回來趕緊做早飯,然后把家里收拾得一塵不染;中午做好飯菜等他們回來;晚上等他們睡下,我才能簡單洗漱一下,躺在地鋪上休息。
小花一家倒是自在,每天睡到自然醒,洗漱完畢就出門游玩,把我家當成了免費旅館。
"姐,你就別做飯了,咱們下館子吧!"小花大手一揮,手腕上的金鐲子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這次我們來北京就是要好好玩一玩,錢的事不用操心!"
我尷尬地笑笑,心想現在一頓飯得好幾十塊錢,我哪里舍得?但看到阿強期待的眼神,我還是點了頭。
第一天,他們去了故宮、天安門,買了兩件印著"我愛北京"的T恤,標價一百八一件,是我平時賣的三倍不止。
我心疼得直咂舌,但看他們買得痛快,也不好多說什么。
晚上,我們去了王府井附近的一家餐館,小花點了一桌子菜,有些都沒動幾筷子就浪費了。
我看著桌上的殘羹剩飯,想起了自己平時舍不得扔的剩菜,都是再熱一頓接著吃,心里不是滋味。
第二天,去了頤和園,小花給兒子買了一臺單反相機,售貨員報價時我差點驚掉下巴——三千多!
這可是我小半年的收入啊!我在一旁暗自咂舌,心里一陣發緊。
"阿強,你想要什么?大姨給你買!"小花轉頭問我兒子,語氣里滿是炫耀。
阿強看了看我,搖搖頭說不用了。
我感激地摸了摸兒子的頭,這孩子,懂事得讓我心疼。
第三天,他們去了長城,回來時小花手上多了一個名牌包,她撒嬌地說這是她老公的"愛的禮物"。
我假裝去廚房拿水果,偷偷聽到她對丈夫說:"這包可是限量版的,趙科長的老婆都沒有呢!"
張明笑著攬住她的肩膀:"老婆高興就好,錢算什么!"
我站在廚房門口,低頭看看自己手上的老繭和粗糙的指甲,心里五味雜陳。
第四天,去了798藝術區,張明買了一幅抽象畫,說是投資,要漲值的。
售貨員笑得合不攏嘴,我卻只看到了那畫上標著的驚人價格——一萬二!
我一個月的工資還不到八百,這是我一年多的收入啊。
每天晚上,我都會偷偷記賬。四天下來,他們在北京花了將近三萬塊錢,相當于我三年的收入。
我本想著自己做東,畢竟是親戚上門,但他們的花銷實在太大,我只能沉默,偷偷地挪用了阿強下學期的學費來應付這些額外開支。
那幾天晚上,我躺在客廳的地鋪上,聽著臥室里他們歡聲笑語,裹著被子無聲地流淚。
墻上的老式掛鐘滴答滴答地走著,像是在數著我的嘆息。
我不知道該怎么告訴阿強,他的學費被我挪用了。
那孩子一直盼著新學期能加入學校的科技小組,要交一筆額外的材料費,我答應了他,現在卻要食言了。
"媽,您怎么還不睡啊?"不知什么時候,阿強躡手躡腳地走到我身邊,小聲問道。
"沒事,就是有點熱。"我擦擦眼淚,翻個身面朝他,"怎么,你也睡不著?"
"我聽見表弟說,明天他爸要帶他去中關村買電腦,我...我能不能也去看看?"阿強期待地問。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揪了一下。
"當然可以,不過我們就是去看看,不買,好嗎?"我摸著他的頭,輕聲說。
"我知道,媽,我就是想見識見識。"阿強懂事地點點頭,"我知道您不容易。"
那一刻,我又想哭,卻強忍住了。這孩子,比我想象的懂事多了。
第五天一早,小花夫婦要去中關村,我找借口說自己不舒服,讓阿強跟他們一起去。
他們走后,我躺在沙發上,盯著天花板上的霉斑發呆。隔壁傳來收音機里播放的老歌《血染的風采》,讓我想起了廠里的日子。
那時候雖然工資低,但有單位罩著,日子過得踏實。下崗后,我像斷了線的風箏,飄蕩在這座城市里,找不到歸宿。
中午時分,阿強先回來了,情緒低落。
"媽,表弟爸爸給他買了一臺電腦,花了八千多。"他低著頭,聲音悶悶的,"我本來只想看看的,但是表弟非說我也該買一臺,我說我不需要,他們就笑話我。"
我心疼地抱住兒子:"傻孩子,咱們不跟他們比這個。"
"我知道,媽。"阿強抬起頭,眼里噙著淚水卻倔強地不讓它流下來,"我會好好學習,考上大學,以后給您買更好的電腦。"
我忍不住親了親他的額頭:"阿強長大了,懂事了。"
臨走那天,小花一邊整理行李一邊對我說:"姐,這次麻煩你了,改天你來南方,我們好好招待你!"
她手上的金鐲子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刺得我眼睛發痛。
我勉強笑著點頭:"好啊,有機會一定去。"心里卻明白,以我的情況,這輩子恐怕沒機會去南方了。
就在這時,小花從包里掏出半包辣條,塞到阿強手里:"給,這是北京特產,阿姨特意給你留的。"
我愣住了,半包辣條?北京特產?
那是我昨天在樓下小賣部買的,一塊五一包,吃了一半剩下的那包!
阿強接過辣條,禮貌地道謝:"謝謝小花阿姨!"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那半包辣條真是什么珍貴的禮物。
我站在一旁,強忍淚水,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
"小花,你們花了那么多錢,就給阿強這個?"我忍不住開口,聲音有些發抖。
小花一愣,隨即笑道:"哎呀姐,孩子嘛,喜歡吃這些零食,我看他平時沒什么零食吃,就留給他了。"
她丈夫在一旁打圓場:"巧云姐,我們下次來,一定帶些南方的特產給你們嘗嘗。"
我笑不出來,只能沉默地點點頭。
送走小花一家,我回到家中,疲憊地坐在沙發上。
屋子里終于安靜下來,卻顯得更加空蕩。
窗外傳來廣播站播放的《今天是你的生日,中國》,街坊鄰居們三三兩兩地在樹下乘涼,聊著家長里短。
我不知道如何跟阿強解釋學費的事,只能把這個沉重的負擔默默藏在心里。
正當我發愁時,樓下的王大娘敲響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