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督導老師是曾奇峰老師。
*本期督導內容來自曾奇峰心理工作室-有彌聯合心理咨詢師內部團督,經過改編,隱去了來訪者的個人信息,督導文章主要用來交流與學習。歡迎投遞簡歷加入有彌聯合心理,參與我們的內部督導。
“我是誰”,猶如一個永恒的詰問叩在心頭。
蘇格拉底仰望星空時問出了哲學終極三問的第一問:“我是誰”。笛卡爾說“我思故我在”,而卡夫卡的《變形記》以格里高爾變成甲蟲的荒誕故事來演繹自我認知失調的困境。如果整個外部都將格里高爾看做是一臺工作的機器,當他自己也開始認同自己的機器屬性時,連同他的身體也開始異化,最終真的變成“非人”的存在。
所以,我們到底是如何確認自己是誰的?
模糊的自我意向
弗洛伊德說嬰兒剛生下來只有"本我"沒有"自我",只有當他開始探尋"我是誰"這個概念的時候,他才開始真正的成為一個"人"。
就如此前文章里提及的,嬰兒需要在養育者的心里確認自己是誰。這就對“敏感養育”提出了要求。敏感養育指的是養育者能對孩子的需要保持敏感。小嬰兒吃飽奶之后獨自躺在小床上時眼珠會隨著身邊有人說話的聲音移動,頭也會轉動到有聲音的那一邊,足夠敏感的養育者會來到小嬰兒身邊,看著他,跟他說話,觀察他的狀態。小嬰兒顯得很開心,會咿咿呀呀回應說話的人,會露出豐富的表情,還會用力地揮手和蹬腿。養育者將小嬰兒獨處的不安放在心里,將嬰兒渴望陪伴的需要放在心里,這種不安和需要就開始有了實質的意義,而不是模糊、難受、沒法處理只能壓抑起來的一團情緒了。
嬰兒對自身以及外界一切的理解,都基于養育者的傳遞和轉化。就像我們熟知的海倫.凱勒學習“water”這個單詞的故事那樣,她的老師將她的手放在流動的水里,在她的手心寫下這個單詞,海倫用感受記住了這個單詞。父母照顧小嬰兒時會觸摸嬰兒的身體,跟嬰兒對話,摸著嬰兒的小手感嘆:“寶寶你的手可真小啊”,于是嬰兒有了感受和認知“這是手”的機會。嬰兒在長大一些時也會有啟蒙課程,教他們認識自己的身體,認識每個部位,幫助他們確認自己的局部和整體。而養育者給予寶寶的回應和確認,都能幫助嬰兒認識什么是“我”。
就像黑格爾談到的:“一個自我意識的存在必須依賴于另一個自我意識。”
自我的確認是持續發展的過程。如果養育者并不敏感,甚至是忽略且侵占的,養育者色彩強烈的意向侵入了孩子的心智,覆蓋并占據了孩子對自己本就不甚確定的感覺,孩子會無法從養育者那里明確地感知到自己到底是誰,是怎樣的。比如養育者口中長期的負面評價、貶低,甚至是詛咒一般的言語,會動搖孩子的信念,甚至將這些評價內化為自己的一部分,也就是認同父母口中那個糟糕的自己。
在這次的案例里,曾奇峰老師提到理解來訪者的幾條線索。第一條是來訪者的自我意向非常不穩定。有時候來訪者是其自己,有時候又像是別人,關于自我的意向在不斷晃動和搖擺。比如來訪者認為子女就應該非常順從父母,不能忤逆,否則就是沒有良心不懂感恩的白眼狼。而這條信念其實來自來訪者的父母,來訪者也因此遭受過痛苦,但此刻秉持著這一信念的來訪者,仿佛化身成了自己父母的意向,他與父母的意向重疊在了一起。
這一情境在很多咨詢關系中都能見到。在某個案例中,來訪者一反常態露出嚴厲且不容置疑的神態時,咨詢師感到來訪者仿佛被他那個當領導的父親附身了;而當來訪者面露沮喪氣力全無時,又仿佛變成了自己抑郁的母親。
曾奇峰老師說:“我們可以跟來訪者這樣說:
‘假設你不受父母當年的經歷和情緒的影響,不受他們觀念的影響,你作為現在的你自己,你面對子女的不順從會有什么感覺?因為你曾經是在有限的時間里受了父母的影響,那些觀念和意識到影響是越來越弱的,你也比你的父母年輕很多,你并不是生活在他們那種有點封建的環境中的,你可以想一想這時候你面對同樣的問題是什么感覺。’
我們用這樣的提問來看看,來訪者作為他自己時,面對這個問題的感覺,而不是處在一味地認同父母的處境里的感覺。”
另外一種自我意向很模糊的表現是“過度承擔”。比如總感到自己有照顧他人的責任或義務,總是很容易替身邊人操心,又或者會忍不住對某個非親非故的人格外照顧。在某種程度里,這樣的感受和想法可以解釋為容易共情他人的感受,看到有人受苦會想要幫忙。但如果這個部分超出了正常的范圍,有些過度,那背后就隱藏著其他含義了。
也許對這個總是承擔照顧者角色的人來說,是把自己需要照顧的愿望投射給了其他人。通過自己去照顧別人,來替代性地感覺自己正在被照顧。這也是一種自我意向與別人重疊的表現。這一點在生活中也能遇到,有的家庭模式或者動力就非常擅長制造過度付出的人,這位照顧者很容易被身邊人的需要裹挾,而自己的意志和意愿是模糊不清的。他們也容易被身邊親近的人影響,有時顯得沒有主見,這些都是自我意向與他人重疊了。
自我意向模糊,是一種不確定性。對十分熟悉并擅用這種不確定性的人來說,清晰和確定會是很難受不舒服的事。比如在咨詢中,咨詢師邊界清晰,設置穩定,或許會讓來訪者很不舒服,會想要沖擊咨詢設置,想要把咨詢以及咨詢師都變成和自己一樣不確定的,模糊的存在。而咨詢師需要做的,恰恰是幫助這樣的來訪者把模糊的,不清晰的自我意向搞清楚,確認自己是誰。
圖為曾奇峰老師在給公司咨詢師做內部督導
用大的痛苦掩蓋小的痛苦
曾經有人分享過,當我們陷入一些痛苦或崩解的感覺里難以自拔時,可以去看一看宏大的內容,比如讀一讀哲學。曾奇峰老師曾經分享過讀《金剛經》的體驗。其中的原理是有時我們的目光過于聚焦眼前的痛苦,這時候把注意力投向宏大的主題,能把我們帶入一個高一點的視角,在這個視角里適當聚攏和穩固自己,再回頭看那些痛苦時能更容易耐受。
這也是為什么有的人壓力大時會想要去開闊的,自然風光很好的環境里,去看一看山,看看海。山和海永遠在那里,它們是穩定存在的現實,我們在看見山海時可以肆意投射自己的情緒,這也能帶來宣泄和松弛的感覺。
但有一種情況是有些不同的,也許看起來好像是這些方式的“平替”,但實際的結果或許是有破壞性的,那就是過度關注一些更大的痛苦,目的是掩蓋或縮小其他所有痛苦。
比如,有的來訪者也許年紀輕輕,身體健康,但十分恐懼衰老和生病,經常在咨詢里談害怕自己老了以后無法行動自如,害怕病痛折磨等等,甚至害怕到有些疑病。有時不僅擔心自己,還會擔心目之所及的其他人,這種擔心的程度已經超出了正常情況下一個人會有的反應。引用曾奇峰老師的話說:“任何東西到了特別的或者是過度的程度的時候,后面一定有別的東西存在。”
曾奇峰老師認為,這種防御行為可能是在用生老病死來縮小或掩蓋其他所有痛苦。因為在衰老、生病這些每個人都會有的恐懼,尤其是死亡面前,其他的愛恨情仇,其他的痛苦都顯得微不足道了。這是一種自我保護的方式。
吳和鳴教授曾用“鬼”字談過死亡。在傳統神話故事里,一個人死了之后就會變成鬼,而鬼字音同“歸”。歸會讓人想到歸位、回歸。什么情況下一個人會變成象征層面的“孤魂野鬼”?答案是如果這個人不在正確的位置,就會變成孤魂野鬼。一個人的身份認同、心智功能等等,有沒有歸位,有沒有在正確的位置上被吳和鳴教授看做是心理問題的致病因素。
顯然,自我意向的晃動、模糊,是沒有在正確的位置上的,所以才會對“我是誰”感到模糊。而用更大的痛苦來掩蓋小的痛苦,也有一種不想把這些痛苦看得很清楚的意味在。把一個全人類通用的痛苦議題擋在眼前,就不用去看其他的沖突了,而這個議題被放置在咨詢里,也填滿了一部分咨詢的空間,或許來訪者也不想讓咨詢師把自己想掩蓋的痛苦看得太清楚。
這種模糊性還會蔓延到來訪者把自己當成誰的問題上。比如在和家庭成員互動時產生的種種矛盾沖突,是否真的指向的是來訪者當前看著的人,還是來訪者在潛意識里把自己當成了當年被糟糕對待的小孩,把眼前的其他家人當成了當年自己的父母。
再向下延伸,咨詢師也需要思考來訪者在這一瞬間把咨詢師當成了誰。曾奇峰老師引用了德國法蘭克福弗洛伊德研究所的一位叫托馬斯克斯的精神分析的話。這句話是每位咨詢師始終都值得思考的:“來訪者此刻把我當成了誰。”曾經在外教老師菲利普的督導里,他每場都會問咨詢師:“你覺得你的來訪者把你移情成了誰。”
有時咨詢師會感到自己總有質疑來訪者的沖動,對來訪者說的話不相信,或者下意識就想要反駁;有的咨詢師會在咨詢時感到無法集中精神,總是跑神;還有一種情況很常見,是咨詢師感到記不住來訪者說的事。這些反應都是投射性認同的結果,假如來訪者對自己的重要他人有上述某種情況,咨詢師也對來訪者有了相同的反應,那么來訪者很可能是把咨詢師當成了自己,在潛意識里傳遞了一些信息,讓咨詢師產生這些反應。也就是說,來訪者把咨詢師制造成了自己。
哀悼不足與自我消耗
在談論與衰老、生病以及喪失有關的種種體驗時,來訪者呈現出很矛盾的狀態。一方面是感到這些問題令人十分恐懼和在意,另一方面表現出極力想要阻止這些狀況發生的控制和全能的部分。顯然這些問題是不可控的,有些疾病也是不可逆的,有些喪失失去了就不可能再重新擁有,比如親人離世等等。
如果我們觀察有些成年人,其實在面對這些現實且不可控的問題時顯得有些天真。有的人過度恐懼和在意的模樣也會顯得不像一個理智的成年人。比如在聚會時,有人談起自己的親人得了腸癌,做了手術基本恢復了,但需要一直帶病生存。這時大家紛紛談起自己經歷過或看過的突發重癥的事。突然有一人打斷大家,像是聽到了非常嚇人的鬼故事般揮著胳膊瑟縮地說:“這些事太嚇人了,別說了別說了。”那一瞬間這個人像是受驚的小孩,揮舞胳膊像在驅散什么可怕的東西。似乎在他的某一部分心智里,對重病、死亡的理解沒有達到成年人對死亡理解的程度。仿佛這是忌諱的話題,只要不談起就不用面對。
對這些話題的或天真或不成熟或過度的反應,很可能揭露的是對與之有關的事沒有充分哀悼的議題。因為在這些反應里,疾病、死亡、衰老這些事似乎是可以控制的,可以依靠虛幻的力量來改寫的。
哀悼不足也意味著分離的不夠。無論是自我意向的模糊,還是用大的痛苦掩蓋小的痛苦,如果無法充分哀悼,也就無法充分從這些問題上看到自己的位置在哪里,看到自己應該去哪里。
這也許也是這段咨詢工作里的難點之一,因為來訪者會害怕咨詢師真的做對了什么事讓他無法維持癥狀,維持那些模糊不清的部分。對來訪者而言,變成一個能清晰感受自我邊界、別人邊界的人,可能是真正危險的體驗。
最后,督導談到動力學試圖談論和處理的就是被限制的動力。很多時候我們會感到自己內在的能量不足,或者心力不足,這種不足或者受限制的感覺更恰當的說法是被分散了。比如對這類自我意向很晃動,不斷切換認同對象的人來說,在不同的“我”之間轉換是很耗費能量的事。
時而把自己當成媽媽,時而當成爸爸,或者時而把孩子投射成自己當年的父母,把身邊的人投射成不同角色,這些是非常消耗的事,一個人的能量被分散在這些事上,也就無法聚攏起來去體驗和應對其他事了,或者原本有十格的電,被這些事限制和消耗得只剩下五格電的容量可用了。咨詢師可以問問來訪者,內在的力量是被什么消耗了,如果能回溯到與來訪者核心沖突有關的內容中,可以嘗試逐漸靠近那些模糊不清的部分。
而正在讀這篇文章的你,如果你也時常感到內在能量很低,也可以想一想,你的能量被消耗去了哪里。
【2025李小龍高級班】
7月開課,僅剩最后9個名額
老學員報名享專屬福利
請掃碼添加助理了解詳情
一年系統學習
一半理論,一半督導
課程全程18天
兩個月集訓1次,每次3天
共集訓6次,限35人
如果你已經從業或者是未來有從業的規劃,想要在進入更高階的學習階段,那你一定要找到一個好的客體跟隨,在中國心理學界,這樣的大師并不多,李小龍老師算一個。
做為精神分析界的一座大山,未來一年,李小龍老師將帶你走完一段全新的內心探索旅程。
BREAK AWAY
01
02
03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