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往事:雞公”冒死斗蟒蛇
作者:戴周麟
“雞公”的父親死于武斗的流彈,經(jīng)濟斷了來源。插隊的“雞公”只能拼命掙錢,甚至抬死人。掙大錢的機會來了,“雞公”來到“手爬崖”。一丈高的大崖石下,一條大蟒蛇悠哉游哉地盤在那里。“雞公”突然朝蟒蛇猛撲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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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公”是我校初中六八屆的學(xué)生,姓裔名瑞松。下鄉(xiāng)時,他獨自在一個生產(chǎn)隊。在我們那一帶的知青中,他因吝嗇而出名——凡有來串門“殺伙食”者,他寧肯陪著餓也不肯生火煮飯,餓跑了“客人”七八批。“真他媽個一毛不拔的鐵雞公!”被餓跑者無不忿忿。然知其家境后,都諒解了他。
“雞公”的父親在1967年被武斗的流彈打死,他和體弱無工作的母親及兩歲的妹妹便沒了生活來源。一家三口僅憑母親替人縫補漿洗,“雞公”撿破爛、糊紙盒、打短工維持生計,日子極其艱難。
1969年下鄉(xiāng)時,十六歲還差幾天的“雞公”將配給知青的蚊帳、棉被等統(tǒng)統(tǒng)留在家里,自己帶著一床打滿補丁的薄棉被,一床舊草席和一個破臉盆插了隊。下鄉(xiāng)后,“雞公”除每月回家耽擱兩天外,幾乎沒誤一天工。
每天收工后,他顧不得饑餓勞累,忙完自留地又忙喂豬——他的那頭小豬是賒隊上的,床底下便是“豬圈”。總要到天黑,他才胡亂弄點吃的填肚子。勞作是如此艱苦,他的飲食卻簡單得可憐。一年四季,他沒煮過干飯,也沒有過“大油葷”,吃菜對于他來說也是一種奢侈。他自留地種的好幾種菜,那長勢連老農(nóng)民也翹大拇指。但他卻一根也舍不得吃,都賣了錢,回家給母親。他只吃辣醬,蘸鹽是常有的事。
下鄉(xiāng)頭年,知青每月有十元生活費,大部分知青都向家里伸手,他卻硬生生省下五元,并且還省下糧食,走四十五公里路回家交給母親。艱苦的農(nóng)活,半饑半飽的生活,使他這一米六七的人,體重還不到九十斤。看到面呈菜色,單薄瘦弱的兒子,他母親悲從心來、淚水長流。他強笑著趕忙勸慰。每次回家,母親都留他多歇息兩天,可他堅持來一天去一天,怕耽誤掙工分,喂豬。
那時節(jié),農(nóng)村學(xué)大寨,鄉(xiāng)下窮折騰。“雞公”所在的生產(chǎn)隊自不例外,勞動日值是連年下降。“雞公”雖苦干了一年,掙了三千多工分(在那一帶知青中最高),且喂豬還有“糞水錢”,但年終結(jié)算下來,他僅“紅”了十一元八角。這對擔(dān)負(fù)起家庭重?fù)?dān)的他來說,實在少得可憐。
別無他法,“雞公”除仍舊拚命掙工分,仍舊精心種自留地和喂豬、喂雞外,凡能掙到錢的事,他不管能否吃得消,總是拿出拚命的勁頭來。去氮肥廠擔(dān)廢氨水,來回三十公里,每擔(dān)計十二工分另補助現(xiàn)金貳角,他竟半夜起身,一天跑兩趟;抬死人有一元錢且管飯,他是毫不猶豫……然而這類機會畢竟不多,所得十分有限。
掙“大錢”的機會終于有了。1970年9月份,凍兔廠委托公社收購站收活蛇,要貳斤以上的,每斤八角錢,說是要運到廣州的廣交會。我們那一帶山上蛇不少,大多是青竹彪、菜花蛇之類的無毒蛇。然毒蛇也不是沒有,還被咬死過兩個人。所以知青中沒一人想這“湯圓開水”,上山抓蛇的,都是為油鹽發(fā)愁的農(nóng)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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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山捉蛇的人中,“雞公”是唯一的知青,也是唯一不懂捉蛇要領(lǐng)的人。他在山下轉(zhuǎn)了好幾天,蛇倒是碰到過好幾次,都給溜了。有一條雖上了手,但因不懂制服的訣竅,反被咬了一口——幸好是無毒蛇,才無性命之憂。
俗話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可被蛇咬過的“雞公”卻并不愿放棄這掙錢的機會。他聽說隔壁大隊有個叫“佘老三”的人是捉蛇高手,且有祖?zhèn)鞯闹粕咧帲銢Q心去拜師求教。于是他賣了架子豬,買了兩包“海河”煙,用肉票換了一斤白糖、一瓶酒去找“佘老三”。“佘老三”之技原本是不傳人的,但他同情“雞公”的處境,更佩服其是個大孝子,故破例教了“雞公”幾個捉蛇技法,并送了兩包蛇藥。所送的拜師禮,“佘老三”一樣也不收。
既有技法在身,且又有蛇藥在手,“雞公”上山便幾乎天天有收獲。有天他還抓到一條近兩米的菜花蛇,一下子賣了十二元六角——比他苦干一年的紅錢還多!他好不快活,膽子也越發(fā)大了,于此道是樂而不疲。
一日,“雞公”獨自一人去了一個叫“手爬崖”的地方。那地方地勢險峻,崖多坡陡,樹大草密,坑洼處潮濕而多腐葉,乃是陰森可怖蛇多的去處。他在那一帶汗泡汽水地跑了小半天,卻連蛇的影子也沒見到。懊惱累極之余,他拿出玉米饃饃,就著泉水邊吃邊歇……忽隱約感到有響動,他順聲音朝下一看——約一丈高的大崖石下的小洼地上黑黢黢一大團,一條蟒蛇盤在那里悠哉游哉。
如此大蟒蛇,捉蛇老手非數(shù)人一般輕易不敢惹它。“雞公”于此道其實半生不熟,再加上他需要錢,居然眼睛一亮,精神一振,熱血沸騰,竟沒細(xì)想自己是不是那蟒的對手。他一摸身上的衣服,濕濕的蠻汗臭,于是竊喜:蟒怕汗臭,時機正好!便脫下衣服雙手張著,慢慢地向蟒蛇靠近,待下到一米多處,他突然朝那蟒蛇猛撲下去——真是上天保佑。鬼使神差地?fù)湎蝌叩摹半u公”,其手上的衣服正好蒙住了蟒蛇的頭部。說時遲,那時快,他趁那蛇尚未回過神的一剎那,迅速將其頭裹住,右手抱住蛇頭部,用身體死死壓著,然后左手去抓“七寸”。
雖說蟒蛇怕汗臭,但那蟒蛇很大,那點汗臭奈何它不得。受此突然襲擊,那蛇狂怒了,尾巴噼噼啪啪一陣亂打,幸未打著“雞公”。那蟒蛇便扭動身軀,翻騰著將“雞公”纏住。此時的“雞公”,怕是不解決問題就退出戰(zhàn)斗已根本不可能,唯有與其死拚,方有一線生機。那蛇的“七寸”本不好找,即使找到,拳頭般粗也無法使其就范。
翻滾廝打一陣,夾著蟒蛇頭部已吃不住勁,“雞公”不得不用雙手來抱蟒蛇的頭。彼時,蟒蛇已將“雞公”纏了兩圈,擠得他肋骨“扎扎”響。此時的他,只有掙扎的份了,疼痛使他不由自主地亂滾亂翻。幸好那地方山勢陡峭,翻出了洼坑后,“雞公”便和著蟒蛇急速地朝山下滾去……
那山坡超過五十度,長約七十余米,亂石嶙峋,荊棘叢生,這一人一蟒的重量共一百好幾十斤,滾起來自然剎不住。滾了十幾米,“雞公”就差不多接近昏迷,但出于本能,他仍舊緊緊抱住蟒蛇的頭,至于滾下去會有何結(jié)果,他來不及想,也顧不得了……
山腳下的地里正好有幾個漢子在干活,又恰遇“雞公”的隊長馮幺爸和“佘老三”邀約上山,正經(jīng)過那里。聽見山下稀里嘩啦的滾動聲,眾人趕緊躲避,滾下十幾塊石頭之后,又見麻麻扎扎一團,在地里又滾了十幾米方停住。眾人忙上前看究竟,見一人一蟒攪成一團,眾人大驚失色,不知所措。
好在“佘老三”經(jīng)驗豐富,見蟒蛇已暫時昏死,知是動手的好時機,趕忙指揮眾人七手八腳地將人與蟒蛇分開,把蟒蛇塞進(jìn)身上帶的麻布口袋里。幾個漢子則七手八腳地救人。也幸好這一滾有蛇墊著,“雞公”才得以大難不死。待到“雞公”終于從昏迷中醒來,馮幺爸才看清這遍體鱗傷,滿臉是血,癱軟在地的人竟是“雞公”。見他弄得這般模樣,馮幺爸禁不住感慨萬端,老淚縱橫,抱著他哽咽道:“娃兒,你太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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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徒弟如此,“佘老三”心中酸楚之極,長嘆一聲,說:“這么大的蟒蛇,我都不敢惹它,娃娃呢,你啷個連命都不顧啊……”
“雞公”幸無大礙,歇息良久,見口袋中蛇在動,便忘卻已死過一回,不禁臉上漾笑。于是,眾人將那蛇抬往公社。沿街人聽說捉得大蟒,又聽說是知青所捉,便都感慨,簇?fù)碇潦召徴尽R环Q,那蟒竟達(dá)六十余斤!看到籠中的蛇,觀者無不噴嘖稱奇。
蟒蛇的價格是每斤一元二角,“雞公”得錢八十余元。他拿出一半來,要分給幫他的人,馮幺爸和他師傅自不必說,那幾個漢子也二十四個不要,說:“你拚命掙的孝敬母親的錢,我們又沒幫什么,豈敢要一分一文!”
知青中有好事者,寫了《好知青為民除害,大蟒蛇活活被擒》的文章(那時尚無保護野生動物之說)。公社、縣上都廣播了,后又在報紙上登了出來,“雞公”于是出了名。1971年初招工,生產(chǎn)隊、大隊、公社都一致推薦他,“雞公”第一批進(jìn)了工廠。
在“雞公”離開的那天,隊上的男女老少都來相送。看到受盡磨難的“雞公”有了好歸宿,馮幺爸、“佘老三”和村里的年長者都感慨不已,抹著淚道:這娃娃,總算苦出了頭!
(本文來源一壁殘陽、老知青家園。感謝何老師薦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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