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天色暗沉,村口站著個陌生又熟悉的中年男人。“那不是陳國強嗎?”“真是他,九年了,他竟然回來了!”村民們的聲音在黃昏中此起彼伏,如同一陣風掠過村莊。
“為什么回來?那二十萬呢?”李大嬸壓低嗓子問身旁的人。“錢早就花完了吧,看他那副落魄樣。”背著手的老人回應道,眼睛卻死死盯著那個拖著行李箱、滿臉滄桑的身影。
01
2005年的春天,梨花開得正盛。陳家的院子里,陳國強坐在門檻上,手里拿著手機,眉頭緊鎖。他看著手機上的號碼,又將手機放回口袋。太陽西斜,他知道妻子李秀蘭很快就會從村小學回來。
屋里,陳老爹躺在竹椅上,瞇著眼睛假寐。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的臉上,那張飽經滄桑的臉上刻滿了歲月的痕跡。他是村里德高望重的退休老教師,全村人都尊稱他一聲“陳老師”。
“爸,我出去一下。”陳國強站起身,聲音有些發緊。
“去哪?”陳老爹睜開眼。
“嗯,去找王東。”
“那個在省城做生意的?”陳老爹問,“他回來了?”
“他...有事找我商量。”陳國強別過臉,不敢直視父親的眼睛。
陳老爹皺了皺眉,但沒多問。他太了解自己的兒子,心里藏不住事,說謊時眼睛總往別處瞟。可最近兒子的不對勁,他看在眼里。每天晚上房間里的燈亮到很晚,電話總是躲著人接,飯也吃得少了。
陳國強快步走出院子,院里的雞見他出來,咯咯地叫著跑向他,大概以為他會像往常一樣給它們撒食。但這次,陳國強連看都沒看它們一眼。
村口,十歲的兒子陳小宇正和幾個同學從學校回來。他遠遠看見父親,高興地喊:“爸!”
陳國強愣了一下,抬手拍了拍兒子的頭:“回家去,跟爺爺說,我晚點回來。”
“您不是說今天陪我去縣城買奧數資料嗎?”小宇的眼睛里閃著期待。
“改天,改天一定帶你去。”陳國強答應著,腳步匆匆地離開了。
小宇站在原地,看著父親的背影,嘴巴微微嘟起。朱明杰,班上的同學,站在一旁笑道:“你爸不會是不想帶你去吧?”
“才不是!”小宇反駁,“我爸有事。”
回到家,李秀蘭正在廚房里準備晚飯。她今年三十二歲,是村小學的老師,在村里很受尊敬。院子里飄來飯菜的香氣,小宇跑進廚房:“媽,爸說他有事,晚點回來。”
李秀蘭切菜的手頓了一下:“又有事?”
“他說去找王叔叔了。”
李秀蘭點點頭,沒說什么。她也發現最近丈夫不太對勁,但學校里工作忙,沒顧上多問。幾次想問,陳國強就說沒事,說她想多了。
晚飯后,陳國強還沒回來。小宇坐在桌前寫作業,李秀蘭在批改學生的作業本,陳老爹看著電視里的新聞。
深夜,陳國強躡手躡腳地回來了。他輕輕推開臥室門,李秀蘭已經睡了。他松了口氣,慢慢在床邊坐下,看著妻子的睡顏,眼神復雜。
“回來了?”李秀蘭忽然睜開眼。
“吵醒你了?”陳國強有些慌亂。
“去哪兒了?王東找你什么事這么晚?”
“沒什么,他最近生意上有點困難,想找我幫忙參謀參謀。”
李秀蘭坐起身:“你能幫上什么忙?你又不懂生意。”
“我...”陳國強支支吾吾,“就是聊聊。”
李秀蘭看著丈夫,欲言又止。最終只是說了句:“早點睡吧。”
翌日清晨,李秀蘭醒來,發現身旁空無一人。她起身走到廚房,陳老爹已經坐在院子里喝茶。
“國強呢?”她問。
陳老爹搖搖頭:“沒見到他出來。”
李秀蘭回到臥室,看到床頭柜上放著一張紙條:“有急事外出,勿找,會回來。”
她心里“咯噔”一下,直覺告訴她有什么不對。她急忙打開衣柜,翻找丈夫的衣服,發現少了幾件。再看床底下的旅行包也不見了。她的心慌了起來,換好衣服就往村信用社跑去。
信用社剛開門,李秀蘭就沖了進去。
“你好,我想查一下存款。”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存折呢?”柜員問。
李秀蘭在包里翻找,拿出一本紅色存折。柜員接過去,在電腦上操作了一會兒,說:“這個賬戶已經取空了,昨天下午全部取出。”
“全部?二十萬都取走了?”李秀蘭的聲音陡然升高。
柜員點點頭,有些疑惑地看著她:“是您丈夫取的,他說要投資做生意。”
李秀蘭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二十萬,那是他們賣了祖傳老宅加上多年積蓄才存下的錢,準備蓋新房和小宇未來上大學用的。
回到家,她看到陳老爹正坐在院子里,小宇已經去上學了。她不知道該怎么開口,陳老爹看她臉色不對,問:“秀蘭,怎么了?”
“爸,國強...國強拿著我們所有的存款...走了。”
陳老爹的手猛地一抖,茶杯掉在地上,碎了。
02
李秀蘭去了派出所報案,警察記錄了情況,但因為陳國強留了紙條,又是自己取的錢,警方只能立案,說會留意尋找,但也沒有更多能做的。
消息很快傳遍了村子。“陳國強卷走二十萬跑了?”村民們在一起竊竊私語。
“這一家子表面光鮮,誰知道背地里什么樣?”
“肯定是在外面有了人,帶著錢奔新歡去了。”
“也可能是賭博欠債,被人追債才跑的。”
議論聲傳到小宇耳中。放學路上,幾個男孩子在他身后喊:“看,騙子的兒子!你爸卷錢跑了!”
小宇的眼淚一下子涌出來,他扔下書包,轉身撲向那個說話的男孩,兩人扭打在一起。村長李大偉正好路過,趕緊將他們拉開。
“小宇,別打了,回家去。”李大偉拍拍小宇的肩膀。
小宇拎起書包,哭著跑回家。李秀蘭看到兒子滿臉淚痕、衣服上全是泥土,心疼地抱住他:“怎么了這是?”
“媽,他們說爸是騙子!”小宇抽泣著,“爸爸去哪了?他為什么不要我們了?”
李秀蘭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只能緊緊抱住兒子,自己的眼淚也無聲地落下。
陳老爹的身體每況愈下。自從兒子失蹤,他整日茶飯不思,一下子蒼老了許多。村醫來看過,說是心病,吃什么藥都沒用。
李大偉來訪時,陳老爹拉著他的手:“大偉啊,你幫我打聽打聽,國強到底去哪兒了?”
李大偉嘆了口氣:“陳叔,我托了很多關系,可就是沒消息。王東那邊也聯系不上,他的手機總是關機,他在省城的公司也人去樓空。”
陳老爹閉上眼睛,兩行淚順著臉頰流下:“我這是造了什么孽啊...”
一個月過去,兩個月過去,半年過去了,陳國強依然杳無音信。村里的閑言碎語漸漸少了,但背后的指點依然存在。
有媒婆上門,說給李秀蘭說媒。“你還年輕,孩子也小,不能這么守著。我看隔壁村的王寡婦就不錯,老實人,有固定工作...”
還沒等媒婆說完,陳老爹就拍桌子站起來:“不必了!我們陳家不需要這種幫忙!”
媒婆悻悻地走了,在村口碰到幾個老太太,就嚷嚷開了:“陳老頭子真是固執,閨女守活寡多可憐啊,那陳國強十有八九是不會回來了。”
李秀蘭白天在學校教書,晚上回家做手工貼補家用。陳老爹的藥越來越多,家里的開支也越來越大。2006年夏天,一場大雨后,老房子的屋頂漏了,雨水順著墻壁流下來,浸濕了半間屋子。
李大偉得知后,組織村里幾個會修房子的壯勞力來幫忙。他們臨時修補了屋頂,勉強不再漏水。
“秀蘭,這房子太老了,遲早要重建。”李大偉說。
李秀蘭苦笑:“現在這情況,哪有錢重建。”
“要不...我幫你去信用社貸款?”
“不了,村長。我們等等看,也許國強會回來。”李秀蘭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她自己都不敢確信的希望。
小宇在學校的成績開始下滑。從班上第一掉到了第十幾名。老師找李秀蘭談話,說孩子上課注意力不集中,經常發呆。李秀蘭知道,兒子是想爸爸了。
晚上,李秀蘭整理小宇的書桌時,發現抽屜里有一疊信。信封上寫著“爸爸收”,但沒有地址。她輕輕打開一封,看到兒子稚嫩的字跡:
“爸爸,你在哪里?我很想你。媽媽每天都很累,爺爺身體不好。我昨天數學考了85分,比以前差多了。如果你在,一定會教我做那些難題吧。爸爸,你什么時候回來?媽媽說你有急事,可是什么事比我們還重要呢?”
李秀蘭的眼淚模糊了視線,她將信放回原處,沒有告訴小宇她看過這些信。
時間一天天過去,陳國強失蹤已經一年多。李秀蘭的頭發開始有了白絲,陳老爹的背駝得更厲害了,小宇也長高了不少,但臉上的笑容卻越來越少。
03
2008年,小宇初中畢業。盡管經歷了父親失蹤的打擊,他還是以全縣第三的成績考入了重點高中。
“媽,我考上了!”小宇拿著錄取通知書,臉上難得露出笑容。
李秀蘭激動地抱住兒子:“好孩子,好孩子!”
陳老爹坐在一旁,抹著眼淚:“要是你爸知道,該多高興啊。”
小宇的笑容凝固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正常:“爺爺,我會更加努力的。”
高中的學費很貴,雖然學校因為小宇成績優異減免了部分,但還是需要不少錢。李秀蘭東拼西湊,四處借錢,總算湊齊了第一學期的費用。
“媽,要不我不去了吧。”看到母親為錢發愁,小宇心疼地說。
“不行!”李秀蘭斬釘截鐵,“你必須去,好好讀書,將來考個好大學,不要像...”她停住了,沒有說下去。
小宇明白母親的意思:不要像父親那樣。雖然他們從不在明面上批評陳國強,但心里的責怪是無法掩飾的。
陳老爹身體越來越差,但他仍堅持教小宇古詩文。每當小宇在學校遇到不理解的古文,回家總會請教爺爺。陳老爹會戴上老花鏡,認真地分析每一個字、每一句話的意思。
“讀書明理,做人要正直。”這是陳老爹常說的話。
2010年春節,是陳國強離家的第五個春節。一家三口圍坐在簡陋的飯桌前,四個菜,一碗熱氣騰騰的米飯,還有一碗永遠不會有人動的飯。
“爸,您少喝點。”李秀蘭看到陳老爹又倒了一杯白酒。
“沒事,過年嘛。”陳老爹笑笑,眼睛卻看著那個空位,“來,小宇,爺爺敬你一杯,祝你學業有成。”
小宇端起茶杯,和爺爺碰了一下。屋外響起鞭炮聲,照亮了他們三人沉默的臉。
春節剛過,村里修的柏油路通車了。這讓去縣城方便了很多,村民們的生活也改善了不少。但對陳家來說,生活依然艱難。
李秀蘭的工資勉強夠支付小宇的學費和陳老爹的藥費,家里的日常開銷只能靠她晚上做手工來補貼。有時她整夜趕工,第二天頂著黑眼圈去學校教課。
村里人對陳家的態度也在變化。從最初的嘲笑和指點,到后來的同情和幫助。特別是看到李秀蘭獨自撫養孩子、照顧老人,還拒絕了多次說媒,村民們對她的敬重越來越多。
李大偉經常帶些自家種的菜或者其他農產品來陳家。“秀蘭,嘗嘗我家的新鮮蔬菜。”他每次都找各種理由送東西來。
李秀蘭感激卻也堅持:“村長,我們家還不至于要接濟。”
“這哪是接濟,就是鄰里間的往來。再說了,你一個女人,照顧老人孩子已經夠辛苦了。”
夜深人靜時,李秀蘭會獨自坐在院子里,看著滿天繁星,想起曾經和陳國強在這里看星星的日子。那時候,他們規劃著未來的生活,夢想著小宇長大后的樣子,暢想著新房子建成后的模樣...
“你到底在哪里?”李秀蘭輕聲問,聲音融入夜色,無人回應。
04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到了2011年。這一年,小宇高考,考入了省會大學的計算機系。
“媽,我考上了,是計算機系!”小宇興奮地在電話里喊。
李秀蘭在學校辦公室接到電話,眼淚瞬間涌出。她捂著嘴,不讓同事們看到她的失態,但喜悅之情無法掩飾。
回到家,她第一時間告訴了陳老爹。老爺子聽到消息,激動得顫抖著站起來,然后又重重地坐下,嘴里一直念叨著:“好啊好啊,我們小宇有出息了。”
大學的費用比高中更高。李秀蘭不得不再次借錢,幾乎將所有能借的親戚朋友都借遍了。
小宇看在眼里,痛在心里。開學前,他對母親說:“媽,我在學校找了家教工作,能減輕一些負擔。”
李秀蘭心疼地看著兒子:“你讀書就是正事,別太累著自己。”
“沒關系,我時間安排得開。再說,多接觸社會也好。”小宇笑著安慰母親。
陳老爹將自己多年來的積蓄也拿了出來。那是他偷偷存的養老錢,足足有三千多元。
“拿去,給小宇買些學習用品,或者改善一下生活。”陳老爹將錢交給李秀蘭。
李秀蘭不忍心接:“爸,您留著自己用吧。”
“我一個老頭子,還用什么錢?小宇才是未來,這錢給他花最值。”陳老爹堅持道。
村里也在飛速變化。通了寬帶,安裝了路燈,甚至有年輕人從城里回來創業,開起了農家樂和電商。原來的荒地變成了蔬菜大棚,家家戶戶的收入都在提高。
只有陳家的老房子,在一片新氣象中顯得格外陳舊。院墻斑駁,屋頂的瓦片缺了幾塊,門窗也搖搖欲墜。但李秀蘭沒有精力、也沒有錢去修繕。
村民們開始使用智能手機,在微信群里交流村里的大小事務。李秀蘭也買了一部最便宜的智能手機,主要是為了能和在大學的小宇保持聯系。
“媽,您學會視頻聊天了嗎?”小宇在電話里問。
“還沒有,這手機太復雜了。”李秀蘭有些為難。
“沒關系,等我放假回來教您。”
“什么時候能回來?爺爺很想你。”
“期末考試后就回去,媽,您和爺爺保重身體。”
2013年,村里要拆遷建設新農村。陳家的舊宅也在拆遷范圍內。但因為陳國強失蹤,戶主沒法確認,拆遷的補償款遲遲無法發放。
“秀蘭啊,這事我已經跟上面反映了,但程序上就是有問題。要不你去申請宣告國強死亡?這樣補償款就能發下來了。”李大偉建議道。
李秀蘭堅決搖頭:“不,他還會回來的。”
“已經八年了,你...”李大偉欲言又止,“算了,我再想想辦法。”
最終,李大偉特批陳家在新區一角臨時搭建了小屋居住。比起原來的老房子,新住所更小更簡陋,但至少不漏雨,也有了衛生間。
村里人對陳家的態度也從最初的嘲笑變成了同情和援助。不少人送來糧食、蔬菜,或者主動幫忙搬家、修繕屋子。
“秀蘭,你一個人不容易,有什么需要盡管說。”鄰居王大媽熱心地說。
李秀蘭感激地點頭,眼圈微紅。曾幾何時,這些人還在背后議論她和陳國強,現在卻成了支持她的力量。
2014年春節,小宇大三,回家過年。他已經長成了一個英俊的小伙子,高大挺拔,眉宇間有幾分像父親,但性格更加堅毅沉穩。
“媽,我找到實習了,一個月能有三千塊錢呢。”小宇驕傲地告訴母親。
李秀蘭欣慰地笑了:“好,真好。”
“等我畢業找到工作,一定好好孝順您和爺爺。”
陳老爹坐在一旁,看著外孫,眼中滿是欣慰和驕傲:“小宇長大了,真像你爸當年...”
話沒說完,小宇的表情就沉了下來。提到父親,他總是這樣,立刻沉默或轉移話題:“爺爺,您最近身體怎么樣?”
一天黃昏,村里來了一個陌生人。他拖著行李箱,穿著略顯破舊的外套,臉上布滿疲憊,但眼睛卻炯炯有神。
“那是誰啊?”村口幾個閑聊的老人好奇地看著。
“看著有點眼熟...”
“等等,那不是...陳國強嗎?”
名字一出,村口立刻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著那個中年男人。他比離開時老了許多,頭發有些花白,臉上的皺紋也深了,但確實是九年前消失的陳國強無疑。
“真的是他!”
“天哪,他竟然回來了!”
“那二十萬呢?”
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傳遍全村。陳國強站在陳家臨時搭建的小屋前,看著這個比他記憶中小得多的家,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05
李秀蘭正在廚房準備晚飯,聽到院子里嘈雜的聲音,探出頭來看。
陳老爹坐在門口曬太陽,忽然聽到有人喊“陳國強回來了”,激動地站起來,卻因為動作太急,一個趔趄差點摔倒。他扶著墻,向外張望。
“爸...”陳國強站在院門口,聲音哽咽。
李秀蘭聽到這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手中的鍋鏟掉在地上。她慢慢走出廚房,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男人。
就是這個男人,九年前不辭而別,拿走了他們全部的積蓄,讓她獨自承擔起整個家庭的重擔,讓兒子在同學面前抬不起頭,讓老人家日夜思念成疾。
“秀蘭...”陳國強向前一步。
“滾!”李秀蘭的眼淚奪眶而出,但聲音卻冷得像冰,“滾出去!”
陳國強愣在原地,不知所措。陳老爹顫巍巍地走過來,伸出手想要觸碰兒子的臉,確認這不是幻覺。
“國強,真的是你回來了?”老人的聲音顫抖著。
“爸,是我,我回來了。”陳國強握住父親的手。
陳老爹突然老淚縱橫,說不出話來,只是緊緊握著兒子的手,不斷點頭。
正在這時,小宇從村口走來。他剛和同學聚完,遠遠看到家門口圍了一群人。擠進人群,他看到了那個陌生而熟悉的背影。
九年了,記憶中父親的樣子已經變得模糊,但那個背影卻刻在了心底。小宇站在原地,不知是該上前還是轉身離開。
“小宇來了!”有人喊道。
陳國強轉過身,看到了已經長大成人的兒子。那個記憶中還在念小學的男孩,現在已經是一個大學生了。
“小宇...”陳國強眼含熱淚。
小宇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冷冷地說:“陳先生,您認錯人了。我父親早就死了。”
話音未落,他轉身就走。村民們面面相覷,場面一時十分尷尬。
“小宇!”陳國強想追上去,卻被李秀蘭攔住。
“你別想再破壞這個家!”李秀蘭咬牙切齒,“九年了,九年!你知道我們是怎么過來的嗎?”
村民們紛紛議論,有人同情陳國強,更多人站在李秀蘭這邊。畢竟這些年,大家都看在眼里,李秀蘭一個女人是如何支撐起這個家的。
李大偉聞訊趕來,看到場面混亂,急忙調停:“大家別圍著了,有什么事回家去說。國強,你先跟我回去吧,給他們一點時間冷靜一下。”
陳國強看了一眼倔強地站在門口的妻子,又看了看哽咽的父親,最終點點頭,跟著李大偉離開了。
晚上,陳老爹一直在念叨:“國強回來了,他終于回來了。”
李秀蘭沉默不語,手中的針線不停。
小宇沒有回家,給母親發了條信息說在同學家住一晚。
第二天一早,陳國強就來到陳家門口。他沒有進去,只是在院子外面站著,像是在等待什么。
李秀蘭出門上班,看到他,冷冷地繞過。
“秀蘭,我們談談好嗎?”陳國強懇求道。
“沒什么好談的。”李秀蘭頭也不回地走了。
陳老爹出來,看到兒子,招招手:“進來吧,屋里坐。”
陳國強進到屋里,打量著這個比記憶中小很多的家。墻上掛著的全家福已經泛黃,照片里的小宇還是個孩子。
“你這些年都去哪了?”陳老爹問,聲音中沒有責備,只有關切。
“爸,我...”陳國強欲言又止,“我去了很多地方,做工,掙錢。”
“那二十萬呢?”
陳國強沉默了一會兒:“用完了。”
陳老爹嘆了口氣:“你知道這些年秀蘭和小宇是怎么過來的嗎?”
陳國強低下頭:“我知道我做錯了,我會彌補的。”
“怎么彌補?時間能彌補嗎?小宇缺失的父愛能彌補嗎?秀蘭獨自一人的苦能彌補嗎?”
陳國強沒有回答,淚水滴在了桌子上。
小宇直到下午才回家。他看到屋里坐著陳國強,轉身就要走。
“小宇!”陳國強喊住他,“能給我五分鐘嗎?”
小宇停下腳步,沒有轉身:“什么事?”
“我...我想解釋...”
“解釋什么?解釋你為什么帶著我們的二十萬消失九年?解釋你為什么在我最需要父親的時候一聲不吭地離開?還是解釋你為什么現在又回來了?”小宇的聲音越來越大。
陳國強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二十萬花完了?”小宇冷冷地問。
“我...”
“你不用解釋了。”小宇打斷他,“我明天就回學校,你走不走隨你,反正這個家已經習慣沒有你了。”
說完,小宇走進房間,重重地關上門。
接下來的日子,陳國強住在李大偉家,每天都會到陳家門口,但李秀蘭始終不愿見他。他只能和陳老爹聊幾句,然后默默離開。
村里人對陳國強的態度復雜。有人暗示他是被通緝才東躲西藏,有人猜測他在外面有了新家庭,現在錢花完了才回來。
“你看他那樣子,哪像是有錢的人?”
“肯定是混不下去了才回來的。”
陳國強聽到這些話,只是沉默。他開始主動幫村里修理公共設施,比如村口壞了的路燈、村委會漏水的屋頂。漸漸地,一些村民對他的態度有所緩和。
小宇如約回了學校,臨走前都沒和陳國強說一句話。李秀蘭送兒子到村口,看到陳國強站在不遠處,轉過身去。
晚上,陳國強偷偷給遠方的朋友打電話:“我已經回來了,但比預期的困難...”
沒人知道他在說什么,但有村民看到他經常深夜一個人坐在村口,望著星空發呆。
李秀蘭無意中發現陳國強經常獨自去縣醫院。她本想不管,但還是忍不住問李大偉:“村長,國強是不是生病了?”
李大偉搖搖頭:“他沒跟我說,不過看他氣色是不太好。”
村長也偶然提到陳國強問他拆遷政策和補償標準,似乎對此很關心。
“他問這個干什么?”李秀蘭不解。
“可能是想幫忙爭取更多補償吧。”李大偉猜測道。
四千字卡點:這些線索逐漸在李秀蘭心中形成一個模糊的拼圖,她開始懷疑丈夫回來的真正原因。是因為愧疚?是為了錢?還是另有隱情?九年的分離筑起了一道無形的墻,她不確定自己是否還能、是否還愿意去理解這個曾經最親密的人。
06
一天晚上,李秀蘭在村委會加班批改學生作業。陳國強借口找村長,“偶遇”了她。
“秀蘭,能聊幾句嗎?”陳國強小心翼翼地問。
李秀蘭本想拒絕,但想到這么多天來,陳國強的種種反常,還是點了點頭。
“你為什么回來?”她直接問道。
“因為...我想你們了。”陳國強說,聲音有些發顫。
“九年了,你現在才想起來?”李秀蘭冷笑,“是不是錢花完了,無處可去了?”
“不是的,我...”
“那二十萬呢?知道那是什么錢嗎?是我們賣祖宅的錢,是準備給小宇上大學的錢,是我們準備蓋新房子的錢!”李秀蘭的眼淚奪眶而出,“你拿走了,連招呼都不打一聲!”
“我當時有不得已的苦衷...”
“什么苦衷能讓你拋下老父親、妻子和年幼的兒子?什么苦衷能讓你消失九年連個電話都沒有?”
陳國強想解釋,但看到李秀蘭痛苦的眼神,所有的話都卡在喉嚨里。他深吸一口氣,正要開口,突然臉色大變,捂著胸口,痛苦地彎下腰去。
“國強?”李秀蘭嚇了一跳,下意識上前扶住他。
“我沒事...”陳國強的聲音很微弱,額頭上冒出冷汗。
“怎么會沒事?你臉色煞白!”李秀蘭雖然心中還有怨氣,但看到丈夫這副樣子,還是擔心起來。
陳國強想站直身子,卻突然兩眼一黑,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