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炭翁》是一首敘事詩,講述了一個人人都懂的故事。
我們還是用故事三要素來解讀:主人公的問題,主題,情節。
白居易采用古樂府詩體來寫百姓的苦難,他的心是滴著淚的,這淚滴化作詩的音符,超越了律詩的韻腳。
“賣炭翁,伐薪燒炭南山中。”在“重農抑商”的古代,一個老翁,放棄耕田,以“賣炭”為生。他要么土地被搶占了,要么因年老體衰被辭退了。
在本應頤養天年的年紀,他也不能丟下手中的營生——伐薪燒炭,而且還要賣炭。他一個人就是一座工廠,他既是工人,也是銷售。
他孤零零一個人,從事著“伐薪燒炭”工作。他的臉上布滿灰塵,他的頭發已顯花白,他的十指跟炭一樣顏色。
從外表看不出他的年齡,或者他還年輕,四十歲不到,但已經跟老翁沒有區別了。
他住在南山。因為南山樹木豐盛,便于砍伐。我認為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南山遠離宮廷,可以躲避黃衣使者的覬覦。
從“夜來城外一尺雪”來看,冬天到了。他的炭積攢了千余斤,需要多少時日的辛勞呢?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或者六個月。
從林木蔥蔥的夏天,他就開始了為燒炭而做的準備——伐木。他南山的茅屋旁邊,柴堆由小山變成大山。他的牛車上,燒好的炭,一層一層一人多高了。
他看著滿車的炭,內心就像燒了火,身上衣裳有指望了,吃的糧食不用愁了。如果賣得好,也許能過個好年。這把年紀,還能過幾個春節呢?
他盤算著值得憧憬的未來,也盤算著選個賣炭的好日期。他盼啊盼。
他在盼一場雪,一場大雪。小雪是不行的。只有大雪,才能引起人們的恐慌——怕沒燒的炭。富人家更受不了苦寒,看到一車好炭,說不定會下重金。
他在睡夢中,聽到了嗖嗖嗖的聲音。他被凍醒了。他的衣服太單薄了。他舍不得掏出一塊炭來取暖。
他聽著聽著興奮了,風把雪粒打在了他臉上。他顧不得是什么時辰,就架著牛車上路了。
雪越下越大。他的牛跟他一樣沒吃早飯,走得越來越慢。
車轱轆碾壓著冰轍,咯吱咯吱亂響。亂響的還有他的肚子,咕嚕嚕提醒著他,該吃飯了。
他從凌晨出發,走到日上三竿,已經四個時辰了。他滴水未盡。除了餓就是累。但是他還能堅持。賣了炭,先要買個包子犒勞自己。
但是他的牛堅持不了了。一個小泥坑就困住了牛蹄子。他不得不停下來。他跪在雪泥里,幫助牛把四只蹄子一個個拔出來。
牛累了,人也累了。他晃了一眼太陽。太陽好暖和啊——比聽到一句“你的炭賣嗎?”還暖和。
他遠遠望見了城門。再有半里地就到集市了。集市上的富家子弟肯定喜歡他的一車炭。他是燒炭老手了,打出了好炭的名聲。
他估摸著那可惡的黃衣該回去了。他不怕天寒,不怕路遠,不怕挨餓,就怕遇見白衫兒來掠奪。
白衫兒帶著宮里的公文,外出采購生活物資。說是采購,其實是強行低價買物,跟明搶差不了多少。
他知道宮廷在城北。他希望在城南門賣掉一車炭。他聽到了吆喝聲。最怕的來了。
他躲不及了。
他看到“半匹紅紗一丈綾”掛在牛頭上,那一車炭是皇宮之物了。
他作為大唐的子民,用一車好炭來效忠吾皇。而吾皇用什么來護佑他的子民呢?
他,還有城中跟他一樣境遇的他,他,他。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的經歷如實告訴一位正直的詩人。
他用苦難來控訴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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