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凡夫

七月的太陽毒辣得很，我蹲在磚廠門口的大槐樹下，汗珠子順著臉頰往下淌。剛領了工資，正盤算著給家里添點什么，就聽見身后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

"周強！"

我回頭一看，是李芳。她今天穿了件淡黃色的連衣裙，襯得皮膚更白了，頭發扎成馬尾，隨著走路的節奏一甩一甩的。我趕緊站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灰。

"芳、芳子，你咋來了？"我結結巴巴地問。

李芳歪著頭看我，眼睛里帶著狡黠的笑意："我要去鎮上取包裹，你陪我去。"

"我這剛下班..."我撓撓頭，"再說你哥不是有自行車嗎？"

"我哥去縣里了。"李芳撇撇嘴，突然湊近我，壓低聲音，"周強，上個月十五號晚上，你在河邊干啥呢？"

我心頭一跳。上個月十五，月亮特別亮，我確實去河邊了——偷看李芳洗澡。雖然隔著老遠，只模模糊糊看見個影子，但這事兒要是傳出去，我在村里就沒臉做人了。

"我、我..."我漲紅了臉，說不出話來。

李芳得意地笑了："陪我去鎮上，我就當沒看見。"

就這樣，我被迫跟著李芳走上了去鎮上的路。一路上，她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我則像個悶葫蘆，只偶爾應兩聲。其實我心里挺喜歡聽她說話的，她那聲音跟百靈鳥似的，聽著就讓人高興。

取了包裹回村的路上，太陽更毒了。李芳手里的小包裹其實不重，但她非要我幫她拿著。走到一大半的時候，李芳突然停下腳步。

"周強，我累了。"她撅著嘴說。

我看了看前面："再堅持會兒，快到了。"

"不嘛，我走不動了。"李芳眼睛一轉，"你背我。"

我嚇了一跳："這、這哪行？"

"怎么不行了？"李芳瞪大眼睛，"你要是不愿意，我就告訴全村人，說你偷看我洗澡！"

我急得直搓手："芳子，你別這樣..."

"快點！"李芳已經擺好了姿勢。

我嘆了口氣，蹲下身。李芳歡快地趴到我背上，兩只手環住我的脖子。她的身子輕飄飄的，但我的心卻沉甸甸的，既怕被人看見說閑話，又莫名地感到一絲竊喜。

走了約莫一里地，我的后背已經濕透了。李芳的呼吸噴在我脖子上，癢癢的。

"周強，放我下來吧，前面有棵大柳樹，咱們歇會兒。"她說。

我如蒙大赦，趕緊把她放下來。樹蔭下涼快多了，我抹了把臉上的汗，大口喘氣。

李芳看著我，突然問："周強，你覺得我怎么樣？"

我正喝水，差點嗆到："啥、啥怎么樣？"

"就是你覺得我這個人怎么樣嘛！"李芳不依不饒。

我心里直打鼓：我的姑奶奶，你可別再折騰我了！但我嘴上不敢這么說，只能支支吾吾地回答："你...你挺好的，人漂亮，又勤快。"

李芳不滿意地皺起眉頭："就這？沒別的了？"

"還、還有..."我絞盡腦汁，"你唱歌好聽，還會繡花..."

"周強！"李芳突然提高了聲音，"你是不是討厭我？"

我慌了："沒有沒有，我哪敢討厭你啊！"

"那你喜歡我嗎？"李芳直視著我的眼睛。

我頓時覺得天旋地轉，耳朵嗡嗡響。這個問題太突然了，我一點準備都沒有。我喜歡李芳嗎？當然喜歡，從十二歲起就喜歡。但我哪敢說啊，她是我們村支書的女兒，家里條件好，長得又漂亮，追她的人能從村頭排到村尾。我算什么？一個磚廠工人，家里就三間土房。

"我..."我嗓子發干，說不出話來。

李芳的眼睛漸漸暗了下來："算了，不愿意說拉倒。"她站起身，"走吧。"

接下來的路，李芳一言不發，走得飛快，我得小跑才能跟上。眼看快到村口了，我心里越來越慌。我知道自己搞砸了，但又不知道該怎么辦。

突然，李芳"哎喲"一聲，蹲下身去。

"怎么了？"我趕緊跑過去。

"腳崴了。"李芳疼得眼淚都在眼眶里打轉。

我二話不說，蹲下身："上來，我背你回家。"

這次李芳沒有推辭，乖乖趴到我背上。她的身子比剛才更輕了，好像一下子沒了精神氣。

"芳子..."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說出來，"其實我...我是喜歡你的。從小學就喜歡。"

背上的李芳一下子僵住了。

"那你剛才為啥不說？"她的聲音悶悶的。

"我...我配不上你。"我老實回答，"你家條件好，人又漂亮，我..."

"傻子！"李芳突然捶了我一下，"我喜歡的是你這個人，又不是你家的房子！"

我愣住了，腳步也停了下來："你說啥？"

"我說我喜歡你，周強！"李芳在我耳邊大喊，"從你幫我趕走那群欺負我的男孩子那天起，我就喜歡你了！"

我的心跳得厲害，手都有些發抖。原來...原來她也喜歡我？

"那、那你為啥要威脅我？"我結結巴巴地問。

李芳趴在我肩上笑了："不這樣，你會老實承認嗎？你個悶葫蘆！"

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一路上的"折磨"都是李芳的小把戲。想到這里，我忍不住笑了，背著她大步往村里走去。

"周強，"李芳輕聲說，"下次別偷看我洗澡了，直接來找我說話，好嗎？"

我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根："我、我保證不會了！"

夕陽西下，我們的影子拉得老長。這十里路，走得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