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默然
海浪拍打著礁石,發出有節奏的聲響,像是大自然在為這座小島唱著永恒的搖籃曲。鏌铘島橫亙在黃海與石島灣之間,因形似古代傳說中的寶劍而得名。島上的居民世代以海為生,過著潮起撒網、潮落拾貝的簡單生活。
一九八七年夏天的一個清晨,林曉漁出生在這座小島上。據說她降生時,東方的海平面上正冉冉升起一輪紅日,將周圍云彩染成絢爛的橘紅色。父親林大川站在產房外,望著那壯麗的景象,當即決定給女兒取名"曉漁"——破曉時分的漁家女。
"曉漁!你又跑到哪兒去了?"母親王秀蘭的聲音從院子里傳來,帶著幾分無奈。
十二歲的林曉漁正赤腳蹲在海邊的礁石上,專注地翻找著石縫中的小螃蟹。聽到母親的呼喚,她吐了吐舌頭,把剛抓到的小螃蟹塞進褲兜,一溜煙跑回家。
"媽,我在這兒呢!"林曉漁蹦跳著進了院子,褲腿還滴著海水。
王秀蘭雙手叉腰,看著女兒曬得黝黑的臉龐和亂糟糟的短發,嘆了口氣:"你看看你,哪有個女孩樣?整天像個野小子似的在海邊瘋跑。"
林曉漁笑嘻嘻地從兜里掏出幾只小螃蟹:"媽,你看我抓的,晚上可以煮湯喝!"
"又抓這些!"王秀蘭搖搖頭,卻忍不住笑了,"快去洗洗,一會兒該吃飯了。"
林曉漁從小就不像個女孩子。當島上的其他女孩學著繡花、做家務時,她卻跟著父親出海打魚;當她們穿著漂亮裙子去上學時,她卻總是穿著哥哥的舊衣服,在沙灘上打滾。她爬樹比男孩還快,游泳比誰都靈活,唯獨坐在教室里時,渾身不自在。
"林曉漁!"數學老師李建國用粉筆頭敲了敲黑板,"這道題你上來做。"
林曉漁慢吞吞地站起來,磨蹭著走向講臺。教室里安靜得能聽見窗外海浪的聲音。她盯著黑板上的方程式,感覺那些符號像是一群游動的小魚,怎么抓也抓不住。
"我...不會。"她最終低聲承認。
李老師嘆了口氣:"曉漁啊,你這腦袋里裝的都是海水嗎?這么簡單的題都不會。"
"老師,"林曉漁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我腦袋里左邊是海水,右邊是沙子,一晃蕩就成漿糊了!"
全班哄堂大笑,連嚴肅的李老師也忍不住嘴角上揚。就這樣,林曉漁用她的機靈和幽默,一次次化解了學習上的尷尬。初中畢業時,她的成績單上掛滿了紅燈,但她一點也不在乎。
"媽,我要去城里打工!"畢業典禮后的晚上,林曉漁宣布道。
王秀蘭手中的碗差點掉在地上:"什么?你才多大?城里那么復雜,你一個女孩子..."
"我都十六了!"林曉漁不服氣地撅起嘴,"陳雪也去,我們都說好了。島上的工作又累又沒意思,我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王秀蘭看著女兒倔強的表情,知道攔不住她。第二天清晨,林曉漁背著簡單的行李,和好友陳雪登上了開往城里的渡輪。海風吹拂著她的短發,她興奮地向岸邊的父母揮手,絲毫沒有注意到母親眼中的淚光。
城市的高樓大廈讓兩個海島女孩目瞪口呆。站在繁華的街道上,林曉漁第一次感到自己如此渺小。霓虹燈閃爍,車水馬龍,一切都那么新鮮又陌生。
"我們...現在去哪兒?"陳雪怯生生地問。
林曉漁深吸一口氣,挺直腰板:"先找工作!"
她們在街頭游蕩了整整兩天,最終在一家名為"明珠大酒店"的地方找到了服務員的工作。工資不高,但包吃包住。林曉漁很快適應了這份工作,她手腳麻利,嘴巴甜,總能逗得客人開心。三個月后,她被提升為領班,工資也漲了不少。
"曉漁,308包廂的客人點名要你服務。"大堂經理張姐神秘地笑著說,"是周老板,你懂的。"
林曉漁點點頭。周志強是酒店的常客,四十出頭,做建材生意起家,出手闊綽。每次來都會給服務員不少小費,對林曉漁尤其大方。
推開包廂門,濃重的煙酒味撲面而來。周志強正和幾個朋友推杯換盞,看到林曉漁進來,眼睛一亮。
"曉漁來了!快,坐我旁邊。"他拍了拍身邊的空位。
林曉漁笑著搖頭:"周老板,我還要工作呢。您需要加什么菜?"
"先別急著工作,"周志強倒了杯紅酒遞給她,"陪哥喝一杯。"
包廂里的男人們起哄起來。林曉漁猶豫了一下,接過酒杯抿了一小口。酒液滑過喉嚨,帶來一陣灼熱感。
"好!"周志強大笑,"曉漁就是爽快!"
那天晚上,周志強給了林曉漁五百元小費,相當于她一周的工資。臨走時,他的手"不經意"地在她腰間停留了幾秒。
"周末有空嗎?我帶你去打高爾夫。"他低聲說,呼吸里帶著酒氣。
林曉漁感到一陣莫名的悸動,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周末的陽光格外明媚。林曉漁穿著新買的連衣裙站在高爾夫球場的草地上,顯得格格不入。她不會打球,只能站在一旁看著周志強揮桿。
"來,我教你。"周志強走過來,不由分說地把球桿塞進她手里,然后從背后環抱住她,雙手覆在她的手上。
林曉漁能聞到他身上古龍水混合著煙草的味道,心跳突然加速。周志強的呼吸噴在她的耳畔:"放松,像這樣..."
他的手掌溫暖而有力,引導著她的動作。林曉漁感到一陣眩暈,不知是因為陽光太烈,還是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親密接觸。
一個月后,周志強帶她去了城郊的溫泉度假村。那天晚上,在氤氳的溫泉霧氣中,他吻了她。林曉漁生澀地回應著,心中既緊張又期待。
"曉漁,你真美..."周志強在她耳邊低語,手指輕輕解開她浴衣的帶子。
當疼痛襲來時,林曉漁咬住了嘴唇。事后,周志強看到床單上的血跡,表情復雜。
"你...是第一次?"他結結巴巴地問,然后像是下定決心般說,"我會對你負責的。"
第二天,周志強就為林曉漁在市中心租了一套高檔公寓,并讓她辭去了酒店的工作。
"你不需要那么辛苦,"他撫摸著她的頭發說,"以后我養你。"
林曉漁沉浸在這突如其來的奢華生活中。每天睡到自然醒,逛街購物,做美容,等著周志強偶爾的臨幸。她告訴自己這就是愛情,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
直到那個暴雨傾盆的下午。
那天傍晚,林曉漁正窩在沙發上看電視劇,門鈴突然響起。她以為是周志強來了,歡快地跑去開門。
門外站著三個女人。為首的中年女子妝容精致卻面目猙獰,身后跟著兩個身材魁梧的年輕女孩。
"你就是那個勾引我老公的賤貨?"中年女子冷冷地問。
林曉漁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巴掌扇倒在地。三個女人沖進公寓,對她拳打腳踢。
"不要臉的小三!"
"打死你這個狐貍精!"
"讓你勾引別人老公!"
疼痛和恐懼讓林曉漁蜷縮成一團。她試圖保護自己,但對方的毆打越來越猛烈。一陣劇痛從腹部傳來,她感到溫熱的液體順著大腿流下,隨后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當林曉漁再次睜開眼睛,刺眼的白光讓她瞇起眼睛。消毒水的氣味告訴她這是在醫院。她試圖坐起來,卻感到全身疼痛難忍。
"曉漁!你醒了!"陳雪紅腫著眼睛撲到床邊。
"我...怎么了?"林曉漁虛弱地問。
陳雪的眼淚又涌了出來:"你...你流產了。醫生說你有兩個月身孕,自己都不知道嗎?"
林曉漁茫然地眨了眨眼。懷孕?孩子?周志強的孩子?
"周...周老板呢?"她顫抖著問。
陳雪避開她的目光:"他...他老婆把他帶走了。醫藥費是他付的,但他不會來了。"
林曉漁感到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比身上的傷更甚。她轉頭看向窗外,雨還在下,模糊了整個世界。
一周后,林曉漁出院回到公寓取自己的東西。推開門,屋內一片狼藉——她的衣物被撕碎,化妝品砸得滿地都是,那張她和周志強的合影被踩得粉碎。
她緩緩滑坐在地上,淚水無聲滑落。窗外,城市的霓虹依舊閃爍,仿佛在嘲笑她的天真和愚蠢。
林曉漁終于明白,自己不過是周志強一時興起的玩物,而那個未出世的孩子,連同她破碎的夢,都成了這個失足女人永遠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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