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濟各的路線是時代的產物
如果沒有在最后三年,對俄烏戰爭發表的一系列迷惑言論。方濟各的教宗生涯是具有劃時代意義的。
開啟正文前,先說一個突發新聞。幾小時前,川普在公開場合表示,對中國商品加征關稅過高,預計稅率將大幅降低。
我在兩周前川普剛宣布對華加稅的時候就寫了,川普的關稅政策一定會爛尾,結果評論區一頓冷嘲熱諷,說我不懂政治、不懂川普。
后面川普又報復性加了兩次稅,我還是堅持我的看法。最后,時間證明了川普就是個樂子,他的網紅體質沒有任何抗壓能力,會對一切困難妥協。
美國現在陷入了一個非常奇怪的狀態,市中心到處都是吸毒者的針管和流浪漢的帳篷,每年有十多萬人死于毒品槍支,但人們似乎更關心女人是不是可以長蛋。
美國左右翼已經完全喪失了解決真正社會問題的能力,對真正的社會矛盾避而不談,陷入吵架撕逼的鬧劇無法自拔。
川普上臺折騰成這樣,民調顯示依然有45%的美國人支持川普政策。看起來,左右翼對彼此的憎恨,已經超越經濟和解決社會問題了。
然而,就是有這么一位大佬,卻能讓美國左右翼放下分歧,紛紛豎起大拇指。到訪華盛頓時萬人空巷,能讓紅脖子和白左一起上街只為一睹其風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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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大佬,就是第266任羅馬教宗——喬治·馬里奧·伯格里奧,也就是在幾天前去世的方濟各,享年88歲。
相比在傳統基督教國家的影響力,方濟各在亞洲、非洲各國影響力也是現象級的,而這要歸功于自庇護十二世起教會國際化路線的成功。
而首位出生于南美洲的方濟各就是該路線的堅定響應者,而且相比諸位前任,方濟各更加徹底堅持國際路線,這使他不得不成為一位走現實主義風格的政治家。
是的,在我看來,方濟各不像一位意識形態純粹的宗教領袖,更像一個外交官,而且是中立國趨向于妥協的、非擴張性的外交風格。
這也是為什么方濟各對華言論如此友好,甚至不惜和西方政府發生摩擦。而在俄烏問題上的綏靖,也是他被詬病的原因之一,這點我們后面再聊。
但最重要的是,方濟各的路線一定程度彌合了左右派的分歧。尤其是讓西方年輕人,這個二戰后愈發世俗、進步的群體,重拾對天主教的興趣。
在方濟各之前,或者說二戰后,天主教的影響力每況愈下。對戰爭的反思帶來對權威的解構,天主教雖然不在被批判的最前沿,但在年輕人中基本沒什么存在感。
當美國性少數者和黑人為反對歧視走上街頭、當五月風暴席卷法國的60年代,羅馬教會完全與時代脫節,教宗保祿六世甚至認為服用避孕藥乃是邪惡之舉。
在撒切爾夫人成為英國第一任女首相,帶領不列顛走出經濟危機時。時任教皇若望·保祿二世還在反復強調禁止女性成為神職人員。
這些宗教領袖確實堅持了天主教意識形態的純潔性,但副作用是教會出現了斷代。從90年代開始,歐洲和北美的神職人員數量持續減少,許多教區面臨牧靈人員短缺的問題。
曾經的天主教大本營——西方世界,在崛起的左翼思潮沖擊下,信教者的比例越來越低。層出不窮的新教派系又擠占著天主教的生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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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趨勢改變的根本原因在于,道德高點是天主教歷來的根基,而二戰后的歐美國家主要社會問題已不是貧富差距,文化左翼又和傳統基督教理念相沖。
所以擺在教皇面前的,迫切的是兩件事:趕上時代的潮流,爭取年輕人,哪怕不能讓左翼喜歡至少不讓左翼討厭;統合右翼,在派別繁多的基督教眾找到共識的同心圓。
為了實現這兩個目標,方濟各顯然不能像前幾任那樣堅持純粹天主教意識形態。要團結大多數,就得走現實主義,但又不能過于離經叛道,所以我說他更像一個政治家。
在團結左翼這一塊,方濟各抓住了15年難民潮的機遇,大肆宣揚歐洲國家應該無條件接受全部難民,雖有爭議,但在年輕人尤其是少數族裔和知識階層贏得了好感。
2023年4月,方濟各首次被賦予女性在主教會議中擁有投票權。并任命70多位女性擔任梵蒂岡要職,推動性別平等。
而在性少數議題這個最敏感的話題上,方濟各展現出了高超的政治智慧。一方面對LGBTQ進入教會大開綠燈,一方面又不對同性戀有罪的傳統松口。
在面對媒體提問“同性戀是否有罪”的問題上,方濟各是這么回答的:“我們每個人身上都有原罪,同性戀只是罪的一種,所以我們每個人都平等是罪人。”
這樣的回復有點像那句經典:“大家都發錢等于沒發錢”。不同的是后者是舔P眼,但方濟各確實巧妙化解了尷尬。
此外,在方濟各之前,羅馬天主教會還存在嚴重的腐敗和猥褻幼童丑聞。教父3中樞機主教貪婪的形象正是當時公眾對天主教廷的普遍認知。
那個時代流傳的關于神父猥褻幼童的段子,至今流傳甚廣。前兩天我還聽到一個,很惡俗,但確實代表了丑聞頻發下大家對天主教會的刻板印象:
“神父對男童說:‘惡魔,快離開這個孩子的身體!’惡魔:‘你先離開再說!”。
三秒內讀懂的請去面壁思過!
針對腐敗和性丑聞,方濟各于2014年設立了“經濟秘書處”,負責監督和管理教廷的財務事務。此舉最終導致約5000個問題賬戶被關閉。
我一位奧地利朋友和我說,方濟各之前教會銀行存現金是很少有人查的,這就導致教會銀行成為洗錢逃稅的納垢之地,但現在情況不一樣了。
2022年,方濟各推動修訂了教廷憲章,重組了梵蒂岡各部會的架構,旨在提高教會治理的透明度和效率。
2019年方濟各取消了對性侵案件的“教宗保密令”,要求全球教會成員報告性虐待指控,并規定對主教和高級神職人員的調查程序。
這一套組合拳下來,羅馬教廷在西方青年群體中的好感度飆升。一項由英國圣瑪麗大學和萊斯特大學于2019年進行的調查顯示,30歲以下的天主教徒對教宗方濟各的支持度顯著高于年長群體。
在多個議題上,年輕信徒給予教宗“良好”或“優秀”評價的比例均高于平均水平:
傳播信仰:68%(平均為59%),
應對性侵丑聞:52%(平均為42%),
維護傳統道德價值:66%(平均為60%),
關注貧困群體:66%(平均為55%),
回應女性關切:60%(平均為45%),
應對氣候變化:63%(平均為48%)。
在團結右翼層面,方濟各明顯有更大的野心,它不僅希望獲得教內實力派和不同基督派別的支持,甚至希望再次將基督信仰統一在一個共識之下。
和前任教宗本篤十六世強化教義純正性和集權的路線不同,方濟各任期內大大弱化了梵蒂岡在宗教事務中的領導作用。提倡“眾議精神”,給地方教會更大的決策權。
可以說,兩種路線沒有對錯之分,而是不同時期順應時代變遷的調整方式。但方濟各的放權,顯然加強了其在地方教會的好感,尤其是在組織成熟的歐美地區。
除了對組織架構的改革,方濟各還樂于使用外交手段,通過在國際事務間縱橫捭闔,將政治資本換成宗教影響力,而這也導致其最大的爭議——在俄烏戰爭中綏靖俄方。
畢竟斯人已去,我不想討論太多方濟各在俄烏戰爭中的爭議性言論。究其原因在于,方濟各渴望再一次將東正教和天主教納入到一個體系之下,但在現實政治面前,這純屬異想天開。
無論如何,在天主教逐漸失去道德制高點、被其他意識形態邊緣化的危機下,方濟各很好地適應了時代潮流。他個人幾十年如一日的僧侶式的簡樸生活,也令人印象深刻。
然而,在左翼思潮逐漸淡化,世界秩序開始動蕩的當下。方濟各的路線已經不再有效,新上臺的教宗大概率會是溫和保守派,而天主教也將在預見的未來,和政治更加緊密地結合。
關于作者
仝麟閣,前財經記者,發表文章累計超過400萬字。千萬+報道作者,全網百萬讀者、網易年度影響力創作者。研究領域為政治、歷史、經濟和社會問題,在多家咨詢和教育機構任兼職講師,現居奧地利維也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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